他想到这里,职责使然,有些坐不住,又恨自己怎么没问问润玉,只知道傻傻盯着润玉瞧——只怪润玉太好看,憔悴的样子也让人挪不开眼。
他又等了一阵,等不得润玉回来,便跳下床去寻润玉——客栈的厨房大概在哪里他还是知道的,可是也不知道是躺久了忘了还是怎么,竟然七拐八拐寻不到,好容易找出个头绪来,竟然一头碰到了客栈后面给住客散心的园子里。
魔界的园艺风格都很狂野,此处却难得有几分雅致,还有些天界的味道,种了些不开花的桃树。树下站了两个人,旭凤定睛一看,其中一人正是润玉,另一人身着黑衣,却是……静书。
那静书握着润玉的双手道:“你什么时候告诉他?”
“他才刚醒,我怎么好……”润玉低声道,“再等一等吧。”
他神态温柔,竟然还带有几分羞涩一般,低头不去看静书,静书生得瘦高个儿,比润玉还高出一些,两人站在一处……“像幅画似的”,他不知怎么就想起锦觅说的那句话来。
他心里一阵火起,我还躺在床上,润玉就在这里和人拉拉扯扯,是做什么?
静书道:“我不是逼你,只是旭凤脾气坏,你瞒也瞒不了多久……”
旭凤再也听不下去,跳出来道:“瞒我什么?”
园中那两人吓了一跳,发现竟是旭凤,润玉笑笑:“没什么,你做什么出来乱溜达?快回去躺着。”说着又过来扶着旭凤,将他送回房间躺下。旭凤盯着他看,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端倪,却什么都看不出——润玉心思之深,他什么都猜不出来。
转过天来,旭凤伤愈,两人便启程回返天界,穗禾等人早就回去了,如今便来迎接,邝露也在,见两人回来,红着脸上前嘘寒问暖,又低着头问道:“大殿下,我有些事……想与你私下说。”
旭凤心道你谁啊,就要跟他私下说,有话不能公开讲?润玉却道:“好啊,待我面见父帝后去找你,好吗?”神态温和语气体贴,旭凤不由楞在一边,心里开始隐隐觉得不对:润玉平日待人虽温和,但也有些疏离,若说这样的语气,应当是只对着自己和辉儿魇兽才有的,如今怎么又是对邝露又是和静书……
他心里有些难过,就连父帝论功行赏时也心不在焉,离了紫霄云殿就追着润玉道:“兄长,你还好吧?”
润玉神色无辜懵懂地紧:“嗯?这话怎么说?”
“就,你好像……”旭凤又说不出,只得讷讷地道:“我晚上去找你。”
这回轮到润玉欲言又止了,“可我……”但他随机道:“无妨,你来吧。”
旭凤满肚子疑问,却只能咽下去,对自己说是躺久了思维停滞的缘故。
晚间他再去看润玉,润玉也如常和他说笑亲昵,可当他拨开润玉长发,露出雪白的颈子时,却赫然露出一枚红色的印记。旭凤脑海中“嗡”的一声,霎时间茫然无措。
那样的形状,在那样的地方,带着隐秘不可说的意味,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明显?
他往日亲热时也爱吮吻这个地方,润玉总是很不情愿,身子瑟瑟发抖,如今是谁,在他这里留了印记,还要自己看到?
润玉见他异样,有些担心:“怎么……”
却见旭凤跌跌撞撞翻下了床,一言不发地穿好衣服,欲要转身离去,润玉拉住他,问道:“旭凤?”
旭凤胸膛激烈起伏,只觉得快要哭了,他想暴怒而去,可又实在忍不住,他像一个被人偷了宝贝的小孩子,扯着兄长哭唧唧地告状:“你和谁做了什么好事?!”
润玉一愣,摸了摸颈后,突然明白过来,他叹了口气,露出歉疚的神情:“你真想要知道吗?”
……不,我不想要知道。旭凤心中有个声音怯怯地说,我后悔了,不想知道。
于是他落荒而逃,甚至连一句“你以后不要这样了”的威胁都来不及扔下。
这一次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他借酒消愁,在栖梧宫疯了好几日,才被穗禾硬拉出去散心,可走到省经阁,却正好碰到润玉与邝露相伴,有说有笑地从阁内出来。邝露怀中抱着几卷竹简,神色就像个新嫁娘般羞怯。
旭凤妒火中烧,不顾穗禾阻拦,冲上去将邝露手中的竹简掀翻在地。
“你……”润玉有些错愕,抬眼见是旭凤,又露出那副惯常有的、几分无奈几分好笑的样子。“你闹什么。”
“我闹……?”
旭凤喃喃道,那夜他愤然离去,心里煎熬万分,一开始他恨透润玉了,此生都不要原谅他!可渐渐又变成替润玉开脱,会不会他是被人强迫的?到最后他只是想等润玉来,润玉来了,不管怎么解释,他都会信。
可润玉就愣是没来,不仅当时没来,一连几日,他都没来。
此时再相见,他竟然说旭凤在“闹”。旭凤呆了片刻,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极其可怕的念头:在他心里,难道我就是个小孩,只会哭闹?
可他随即又很难过地想,我是个小孩,你怎么也不哄哄我呢?
你怎么就不肯……哄我呢。
他站在那儿,竹简扔了一地,邝露瞧着他的眼神像是见了什么笑话一样,他只觉得难堪——原来任性若无人要宠着,就只剩难堪而已。他愣了一会儿,拉起润玉道:“你跟我来。”
说着拽着他一路腾云驾雾,来到一无人的角落,他逼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润玉反问道:“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为什么好端端去欺负人家?”
旭凤一时只觉得四面楚歌,仿佛又变成了那个火光里的少年,周围人影绰绰,都指着他说,是他害死了他们的五小姐,要他偿命。就连润玉都在那些人里,冷着脸说,把他带下去。
可我分明没有呀,他百口莫辩,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