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猛地惊醒了。他一醒,把坐在床边的旭凤吓了一跳。
“哥……”他手里握着个歪歪扭扭的东西,润玉一看,是一把茶壶。或者说,像是他那把茶壶,可又不全是,烧得太碎了,有些碎片早就捡不回来,旭凤把他能捡到的都捡回来拼好了,可却已经不再是原来那把。
“……我尽力了。”他低声说道,“哥,我,我没注意这是你喜欢的东西,我再去给你买一把,我买最好的!”
天都擦黑了,一轮血红的夕阳正在西沉,房里没点灯,旭凤一半脸在黑暗中,一半脸在余晖中。半是阴影,半是血泊的一张脸。
润玉还是觉得他很好看,很美,天底下第一美!可已经渐渐不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可爱。
“别白费力了。”润玉轻声道,“烧制它的人早已去世多年。”
旭凤愣了,半晌,他低着头,嗫嗫地道:
“我拼了很久……都拼好了。”
润玉接过去,歪歪扭扭的,摸着很咯手。
“拼好了也不是原来那把了。”润玉说,“扔了吧。”
夕阳彻底降下去,润玉又躺下了,背对着旭凤,旭凤在黑暗中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座雕塑。
半晌,他轻声道:“那你休息吧。”
他另一只手藏在黑暗中,攥得死死的,是一支流光璀璨的凤翎。
旭凤离了卧房,锦觅正坐在门口生闷气,旭凤走出来,她也不理。院子里渐渐浮起暖黄色的光球,那是润玉事先备好的小蟾蜍——它们白天睡觉,到了夜间就从院子里各个角落里升起,像一个又一个小月亮。光照亮了旭凤的脸,他侧脸上有一道抓痕,是刚才抢凤翎的时候锦觅抓的。
锦觅也没好到哪里去,跟六界战神肉搏能有好果子吃吗,她蓬头垢面的坐在石阶上,看着小蟾蜍们发呆。
好漂亮啊,假山、竹林、池塘,在小月亮们的映照下都蒙上了一层软纱,真美。
旭凤觉得她很好笑,走过去踢了踢她小腿:“别气了,给你灵力。”
“我不要你灵力,你这个人坏得很。”锦觅说道,“给了我的你又抢回去,你有毛病!小鱼仙倌比你好一万倍。”
旭凤听得心头滴血,却不怒反笑:“真的?他怎么好,你说我听听。”
“他很关心我,我向他求救,他马上就来了,还带我出来散心。”锦觅说道,“我丢了锦囊,他就哄我,让我别哭,还给我把锦囊追回来……”
旭凤低头看着她,她扎了个丸子头,碎发在微风里一颤一颤的。他听见自己声音也一颤一颤的:“他哄你?怎么哄的?”
“就……哄人还有怎么哄?”
“我不知道。”旭凤说,“他没有哄过我。”
他又慢慢重复了一遍:“他没有哄过我。”
“嗯?”锦觅扭头看了他一眼,“真的啊?那你这个弟弟当得挺冤枉的。”
“……是吗?”
过了半晌,他轻声自言自语道:“或许我才该哄哄他的。”
身后房内,润玉枕边,一支造型古朴的藤条发簪躺在黑暗中,正等着有人醒来发现它。在它身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故意用左手书写,显得歪歪扭扭。
“小鱼仙倌,你头发都乱了,这个葡萄藤送给你束头发。别离身哦!”
第二日一早,三人是被天界的传令官唤醒的。
“天帝有旨,传锦觅仙子于天机轮回盘前觐见。”
偷溜的事被发现了,三人匆忙整理一番,赶回天界。旭凤眼角瞥见润玉发梢间的葡萄藤,心中稍敢安心。
润玉说,拼好了也不是原来那把了。也是,他对锦觅动了情,对旭凤,就同那把茶壶一样,拼也拼不好,再怎么努力,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该扔了。
可他心里仍旧存了那么点执念,想着,这寰谛凤翎,到底要插在润玉发间。
寰谛凤翎,只此一只,经历了血和泪的浇灌,才生出这么一支,只有最心爱的人配得上它。
这个心爱的人把它退回来了两次,不能再有第三次了。
润玉似乎察觉他的目光,望了他一眼。旭凤笑笑,低声道:“哥,等会儿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