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部长让长生把附近城市的天水派弟子的名单统计出来,他会派遣专机去接人。在他看来,把阵法图教给梵老师是最快捷的办法,说不定梵老师一口气就能把四十七个图案全都画出来,根本用不着耽误这几个小时。但阵法在人家的脑子里,也不是你强迫他们交出来就能得到的,说不定你跟他们摆事实讲道理反而更浪费时间。
阎部长忙着调派飞机,长生忙着通知师弟师妹,而梵伽罗却被宋睿扯到一边,进行了一场严肃的谈话。
“之前我让你划的重点,你转眼就忘记了。从内部震荡空间就是在激怒马游!”
“放心吧,他不会立刻杀死我。我越是反抗,他就越是想要我臣服,这是人性的弱点。在神的意识里,被凡人冒犯是最无法忍受的一件事。而且,当他察觉到别的猎物都被救走,我是他手里仅剩的一个人质时,他更不可能轻易绞杀我。他会与我死磕到底,我的生命反而更有保障。”
宋睿思忖半晌,不得不点头承认:“你说的是对的,人质越少,你的价值就越高。”
“所以你同意我的计划了?”
“同意,不过在对决的时候你要把握好尺度。”
“好,我会注意的。”梵伽罗举起手。
作风老派的宋睿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等待什么,连忙举起手轻击他的掌心,然后无奈地摇摇头,低笑出声。他似乎总是拿这个人没有办法。
看见两人肩并肩,满脸轻松地走过来,孟仲调侃道:“家庭会议开完了?”
这一次两人再无抵触,反倒坦然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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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派的弟子在翌日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抵达了新时代广场,行李还来不及放下便被宋睿召集到一起开了一个会。
起初,这些人很看不上这位所谓的宋博士,觉得他是外行,却妄想指导内行,结果只会坏了大事。然而在听清楚他的话之后,这些人竟然都被镇住了,只因他早在众人抵达之前就已经制定好了一个流水线画图的方法,让在座的每一位只负责自己最精通的那一部分线条,其余的不用管,交给同样精通的人去勾勒。如此一来,每个人的精力和时间都得到了最大限度的节省,画出的图却又是最完美的。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散会之后,长生走到铺陈着四十七张符纸的长桌前,喟叹道:“这位宋博士是梵伽罗最好的朋友,他们俩一个实力强大,一个智计百出,难怪差一点就抓住了神出鬼没的马游。如果当初我们能摒弃偏见深入了解他们,对他们多一点信任,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长真低声道:“是我们坏了他们的事,我们得弥补。”
林念恩把还在继续衰老的林念慈安置在一旁的担架上,走过来小声说道:“梵伽罗当年真的背叛了咱们门派吗?我觉得他不像坏人,坏人不会冒着被杀死的危险去救一群普通人,他图什么?”
说到这个话题,长生和长真同时陷入了沉默。他们觉得梵伽罗不像叛徒有什么用?师祖说他是,那他就是,由不得别人反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天亮之前,四十七张阵法图竟然全部画好了,而且线条非常圆融净透,远比这些天水派弟子过去所画的任何一张图都完美。顺着长桌一一检视过去,长生不得不承认普通人的智慧某些时候也能超越道法。
“准备好了吗?”梵伽罗走过来询问,身上浸染着一股十分好闻的香气。
此刻的他已经换上一套纯黑色的西装,头发全部梳理到脑后,露出俊美到极致的脸庞,手腕上戴着一块昂贵奢华的机械表,镶嵌着蓝宝石的领带夹和袖扣在灯光地照耀下熠熠生辉。他全身上下都标注着这样几个词——高贵、优雅、非凡、卓越……
他像是踏着光晕走来,整个人满带着一种冰冷的疏离感,显得那么高高在上、摄人心魂,与之前沉静温和的模样全然不同。
长生愣了好一会儿才僵硬地点头。
林念恩退后几大步,红着脸小声抱怨:“草,穿这么帅干嘛?”
梵伽罗瞥他一眼,没说话,仔细交代长生几句就走开了。其实他的穿着也是听从了宋博士的安排,按对方的原话来说——这是一种先声夺人,也是一种无声挑衅,看见这样一个光芒万丈的人站出来挑衅自己,马游的嫉妒心会瞬间攀升到极致,然后在第一时间赶过来。
自案件发生后,宋博士的分析从未出过错,所以阎部长很愿意听取他的意见,当即便把京市最好的造型团队请过来,不计代价地为梵老师打造了这样一身行头。现在的梵老师仅仅只是站在原地,什么都不用做,也能让所有看见他的人臣服。所谓持靓行凶不过如此。
宋睿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哑声说道:“我有点后悔——”
“什么?”梵伽罗一边整理袖子一边朝灯光熠熠的拍摄场地走去。
宋睿张了张嘴,却又改口道:“没事,你先去忙吧。”
梵伽罗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到广场中心,坐在一张造型十分奢华的软椅上,懒懒交叠着一双长腿,一只手自然垂落膝头,一只手支着额角,深邃的双目直视前方,语气漫不经心地开口:“世间的神灵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梵伽罗……”
第232章
周贺是苏枫溪的铁杆粉丝,当然,后来梵伽罗的预言应验,而苏枫溪以那样狰狞丑陋的面目出现在演唱会上,他对她的美好印象就彻底幻灭了。但他与普通人又不一样,并不会因为苏枫溪形象的崩塌就转而去粉梵伽罗。
那人的确有一些特别的地方,但讨厌就是讨厌,不需要理由。看见他的脸,听见他的声音,恶心的感觉一瞬间就涌上心头,这就是周贺对梵伽罗最直观的感受。
他几乎每天都会在网络上打卡黑梵伽罗,即便常常被他的粉丝围追堵截、骂得臭头,也从未放弃过。他不喜欢他特立独行的调调,不喜欢他眼里的平静和淡漠,更不喜欢他仿佛什么都能看透的一双眼睛。
但今天,他却忘了做“功课”,只是紧紧握着手机,隔着一层厚厚的窗帘,从缝隙里死死盯着窗外。
他的父亲想掀开窗帘看一眼,却被他冷着脸赶开了:“爸,你快回去守着慧慧,别靠近这边。”
头发花白、眼眶红肿的周父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却又站住了,回过头,嗓音发着抖:“你妈,你妈和你媳妇的尸体还在吗?有没有人帮她们收拾?我想下去,我在家里待不住,我已经老了,真无所谓。我待不住啊!”他慢慢坐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脸,似乎想哭却又顾及房里的孩子,死死压抑住了,嗓子眼里发出破碎的几个气音。
周贺也被他惹得眼眶通红,咬牙道:“爸你回去!别说这些丧气的话!慧慧还发着高烧呢,你要是不帮我照看,我该怎么办?咱家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了,你倒下了,我和慧慧还要不要活?啊?”
周贺回头瞪了一眼,眼眶似要裂开,眼泪滚滚而落。窗帘被他掀开了一条细缝,透过这条缝隐约可以窥见外面的灯影,一会儿红,一会儿蓝,不停变换,那是警灯特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