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麽,现在被赶来了吧。
……女帝负手立在小院子里,辇轿都没让跟来,歇在外头林子跟前……此时她面前跪了一地。
她被人挡在外头了。
——呵!呵!
“陛下恕罪,王爷实在重病,起不来身已多日了。”情真意切真心焦虑的男宫,看起来年纪也不小,就跪在门当间,丝毫没有挪开的意思。
旁边四五个人,清一水大大小小的男宫,穿着差不多的石青衣裳,都这麽跪着。
不让她进门。
这是什麽罪
什麽人敢不让天子进门
但是她身後却出奇的安静……她有些讶异……她的宫娥男宫们,一个也没有站出来,声都没吭一下。
她该庆幸自己来对了地方吗boss
她不说话,也不闹,就负手站着,好像在欣赏豆腐乾大的院子里无限的风光。
然後那扇小门开了,里头出来一个差不多有三十岁上的男宫,和其他人一样的石青衣袍,近前来跪下道,“陛下,请外间石案少坐,奴才们服侍王爷更衣。”
一旁的男宫们便起身散开——不一会儿端茶的捧果的,布置了一桌子,送到院子里一方石桌上,才算像是个待客的样子了。
她也不去落座,就站在门前,继续赏景。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她後悔了。
那个戴着金冠一身紫色宫服的男人出来了,由两个男宫一左一右地架着……
他跪下行礼,嗓音粗粝。
相距几步的距离,她还是能看见那些显而易见的异样皮肤,一侧的发际线有些曲折,他的面具应该是透气的丝帛制成,简单轻薄,也很透。
即使他跪在那里,也需要左右同跪的男宫搀扶着,不然简直直不起腰来。
“……王爷不可久跪,请陛下恩准。”她听见那个男宫对她说道。
“王爷请起。”
“谢陛下。”砂纸磨砺过的嗓音缓慢谢恩道。
几个人飞也似的推来高背的座椅,两个人扶他坐下,其中一个还站到背後伸手扶住,彷佛是支撑着他的身子不至於倾倒。
她满头大汗,觉得自己又错了一回,以後会不会死得很难看
天是初夏,人间四月,扁风堂建筑低矮,小院舒廓。夏日里,若是林间回风,定然清凉舒爽……男人的一手笼在晴灰素底团着紫金云龙的手笼中……
他静静看着她。
她看得见晴灰覆面下那些蜿蜒的痕迹,好像除了一侧的额头尚且饱满光滑,下巴甚至嘴角也有些微淡痕——即使素雅银线的龙云绣饰已然十分精巧。
而那一方光滑额头上此时满布细密汗珠。
浅淡的紫色绣金龙袍,素白里衣,她能看见从脸上蜿蜒而下的皮肤坎坷不平,覆盖住一半的脖颈,隐入衣襟。
忽然想起第一印象很重要。
今天,她穿着榴红宫衣,因爲不见大臣,是最简单随性的常服装束,渐色绣纹盖千层卷云,无龙绣,也没有着冠,不髻,挽辫垂发,簪了六对花钿,绝不隆重。
“错漏前夜,陛下不要怨怪,心疾缓重,臣之无奈。”他先开口,不急不缓地说话,撕纸一般的嗓音,让她觉得喉咙发紧,“但近御前,名乘陛下之夫,臣之幸也。但愿天垂怜眷,假以经年,若能侍奉陛下,微臣万死无憾。”
诌。
她本来还觉得他看着可怜来着。
怎麽皇室的人都这麽会诌
对面的人却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不仅吓坏了她,也吓坏了周遭的男宫——她坐在他对面,他明明半死不活地靠在椅中——这麽一下简直快扑到她身上了好吗!
他却擡手阻止了後人的搀扶,藉着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将自己扯近了些。
“陛下。”他躬身望着她,凑得那麽近,近在眼前。
“哦。”她看见他额间的汗滚成细流落下。
九亲王的脸慢慢靠得更近了,他的嘴唇几乎凑到她耳侧,“若有此一日,祈请陛下赐臣下一子嗣。”声音低哑,最後几不可闻。
“若有此一日,朕准赐皇叔吾之太子。”她也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在他的耳侧说道。
你玩我朕准了!
“呵……”皇叔像是轻笑,“倒不必太子……”
她忽觉肩头一沉,然後……背上传来一片濡热的湿意。
“王爷!”
“主子!”
“陛下!”
直到四下左右扑过来的宫人们把他们团团围住,又有人将那皇叔扶起,她才反应过来,男人晕过去了——他的一个宫人利落拧身一下就将他背起,几个人七手八脚扶住,一溜风地奔送小屋里去了。
她的那些吓呆的宫娥围着她简直都不敢伸手触碰,女帝自己回手反摸了摸背上,却见一手的血红。
虽然她天天都穿新衣服,可是这条榴红的裙子她还很喜欢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