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房间门口,轻轻叩门。
“随欢姑娘,是我,裴思锦。”
屋子里的动静消停了一会儿,然后传来脚步声,接着,有人从里面打开了房门。
“久违了。”
裴思锦歪头一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
见到是她,随欢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一些。
“裴绫呢?”
但张口还是裴绫。
“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说吧。”
裴思锦指了指屋子里面,同时冲随欢多眨了两次眼睛,她相信随欢是聪明人,不会不懂。
果然,若有所觉的看了看裴思锦身后,然后侧过身子,给她让出一条道。
裴思锦走进去,随欢紧接着就关上了门。
屋子里收拾的很整洁,除了因为门窗紧闭略显阴暗,随欢不愧是从小就靠自己过活的女子。
裴思锦坐下,想给自己倒杯茶,却发现茶壶是空的。
“没人来添水吗?”她摆弄了几下茶壶,有点不甘心。
随欢走过来,将茶壶从她手里拿走,又搁下。
“有,但我不敢喝他们送过来的水,偷偷倒掉了。”
裴思锦无奈。
“那你这几日吃什么?喝什么?”
“院子里有一棵香椿树,我夜里会偷偷出去摘叶子,然后拿碗放在树叶下,早晨就有露水喝。”
裴思锦在心里暗暗佩服,虽然随欢的这些戒备毫无意义,但间接展示出了这个女子的坚毅,不得不让人敬佩。
裴思锦多看了她几眼,昏暗的房间里,她的脸色的确看起来不好,没有杏花楼中的风采,但唯有一双眼睛亮如辰星,丝毫不损气质。
“你其实不必如此,裴家的事我解释起来很复杂,裴绫也不会希望我解释给你听,之前裴易所做的事我在此代他向你道歉,但他绝无害你之心,裴家也不会害你,毕竟你可是家主都认定了的准儿媳妇。”
裴思锦微微一笑,眼神揶揄,随欢脸颊微红,终于不像之前那般拘谨。
“我只是害怕,如果裴绫因我陷入窘境,我会自责一辈子。”
裴复曾夸赞随欢是个与青女相像的奇女子,裴思锦也亲自见识过这个女子的不屈于倔强,聪慧与机敏,可如今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心怀爱恋的人,在表达着隐忍的爱意。
裴思锦突然觉得难过。
“你凡事总为裴绫着想,他却那般对你,你不怨吗?”
随欢笑着摇头。
“有何可怨呢,他不娶我,自有他不娶的苦衷,也许是我命中没有嫁入裴家的机缘,命定的事,哪里怨得了他。”
“你信命?”裴思锦有些讶异,她这样得女子,若是真信了命,便不会有今日的风采。
果然,随欢有些调皮的眨了眨右眼,冲她小声道,“当然不信。”
裴思锦失笑。
“那你那番机缘,命运的说法又是怎么回事?”
随欢将一只手放在裴思锦的肩上,眼眸微合,昏暗的屋子里,她的眼睛像一个黑色的漩涡,仿佛要将人的魂都吸进去。
“无论生在何处,长在何处,我都不相信既定的命,赵妈妈正是看上了这一点,才愿提拔我,亲近我。可是自从遇上裴绫,我开始常常琢磨这个字的含义,后来我意识到,天命不可信,挡在我们中间的,是人命。”
“人命?”
“事在人为。”随欢说的模糊,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拖得很长,似乎别有深意。
她拿开放在裴思锦肩上的手,回以一笑,这一笑便冲淡了之前话题带来的沉重。
“我知道裴绫不娶我是为了保护我,否则我也不会傻傻的等他对不对?你们裴家,这么大个家族,有点秘密才正常,但我不怕,毕竟我看上的是裴绫这个人,可不是你们家的家产哦。”
裴思锦想起在永新城裴绫府上的那个夜晚,裴绫开了随欢酿给他的酒,从中品出了随欢予他的答案。
裴思锦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当真是天作之合,若最终没能在一起,才是天大的罪过。
“幸好,我当初答应了小珬要帮你们。”
“帮我们?”
随欢抓到了她话里的重点,她想起自己一开始请裴思锦进屋的原因。
“裴绫呢?我今日听送饭的下人们议论,说裴家的大公子没了,裴绫还好吗?”
“他很好。”感受到随欢的不安,裴思锦索性握住她的手,给她一点安慰。
后面的话,裴思锦身子微微前倾,凑到随欢耳边,放低了声音。
“他正在京城往西三十余里的一个镇子里等你,我会尽快带你去见他,然后安排你们离开丹颐,不过在此之前,你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以为裴绫死了,在裴家人面前演一场戏。”
随欢犹豫了一会儿,旋即警惕的往后撤了一步,看向裴思锦。
“你没骗我?”
裴思锦举起右手,三指向上,“以命起誓。”
“他他就这么走了?他竟抛下我一个人走了?!”
不等裴思锦反应,随欢的眼泪已经奔涌而出,开始哭号。
她咬着下唇,唇上的伤口裂开,血液如同口脂,连同苍白的脸色,显得凄艳非常。
裴思锦是愣了一伙儿才意识到,她这就已经演起来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