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旧岁,贺楼高台惊鸿一瞥,情定三生方不悔…”
唱词依旧,兰无疆所处的空间却在此刻发生扭曲,她稳住心神,忽的双脚一空,失重感袭来,兰无疆欲拿剑,腰间却空空。
“梦无归落引人醉……”
“转眼十载似流水,郎何在?发染鬓霜胭脂寒……偶闻闲言两三,自欺真假难辨,莫念莫念,那负心汉京城迎贵女,与尔再无关!”
“可怜尔柔肠百转却寸断,却是一腔深情,错付了。”
“甚么?心不甘……”
兰无疆听到这段时头脑昏沉,整个人仿佛陷入一虚无。
她摇摇晃晃站稳,血土消失不见,只见自己身处千金阁内。
千金阁内空无一人,越发灵诡。
“怎么会是在这?”
兰无疆连忙扶住一把椅子,堪堪站稳。
戏子唱戏声将兰无疆的魂魄拉稳,兰无疆昏花的视线清明。
“负心汉,当是千刀万剐断孽缘……”千金阁戏台上绸缎层层叠叠,阴风起,纱帐里的人影依稀。
兰无疆盯了睛,踱步向前走去。
一道水袖在此刻扫了过来,兰无疆倏的后退,水袖却是轻轻扫过兰无疆的脸,她抿唇,戏台上白雾从地面腾出,人影又显的更加扑朔迷离。
“待尔化作厉鬼,让那对野鸳鸯家宅不宁……”
吟唱声越来越大,唱词从最开始的婉转魅惑变成现在的狠绝凄厉,字字似从齿间盘咬而出,让人毛骨悚然。
明明千金阁内灯火辉煌,这戏台纱帐里却是阴暗无比,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
“客官觉得刚刚那出戏如何?”温婉女声在兰无疆背后响起。
兰无疆背后气了一层鸡皮疙瘩,回眸却是愣了一瞬。
那唱戏花旦当真是一副好容貌,蛾眉绵远,眸中似含星辰,朱唇起,金罩衣水袖张扬,玉臂娇柔,一颦一笑都摄人心魂。
她轻笑一声,白牙森然,兰无疆正欲回答,喉咙却意外干涩,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有喉结。
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来。
此刻兰无疆才发现此时自己穿的居然是一身男装。
不对。
那花旦看她的眼神诡异极了。
自己应该是相貌也变了,不然花旦不会如此熟稔。
她此时的身份是什么?
兰无疆警惕的看着花旦。
花旦却是莞尔走到兰无疆身侧,“不过十年未见,江少爷就忘了姝晚么?”
云姝晚水袖里的手一点点伸出来,兰无疆后退一步,盯着云姝晚的袖子,想象里的芊芊玉指并未出现,而是十根发黑腐朽的白骨指节刺痛这她的视线。
“江少爷……你害姝晚害的好苦啊……”云姝晚忽的狂笑起来,头上烧蓝发簪流苏乱颤,凤尾发冠渗着一股血光。
兰无疆看着云姝晚癫狂模样,嘴角一僵,急中生智道,“我自然记得你,你莫哭,我不曾负你。”
她现在化身的这男人压根就没有丹田,是个彻彻底底的凡人,别说反抗,连用灵力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云姝晚听闻此言哭的更厉害了,情绪崩塌时一双白骨手上长出了漆黑的铁指甲,尖锐如匕首,她抬起胳膊,一点点探向兰无疆。
“姝晚……你不是说情定三生吗?我相信你不会害我。”兰无疆深吸一口气,眼看着那双白骨手就要攀上她的脖子,装作深情模样看着云姝晚。
胸腔内的心跳声在此刻格外分明。
她在赌,赌云姝晚是不是还对这个江少爷有感情,若是有,她便可以与这花旦拖延时间,等到忘尘和尚把器练出来。
若是没有……她就得想其他办法……
云姝晚的手果然停了下来,眼里血泪流出,悲喜交集,眼神复杂,“你说你不曾负我?可你已经成了长公主的第四任驸马。”
兰无疆眼皮狠狠跳了跳。
这长公主,是南周的长公主?
“我若对你绝情,我又怎会与你相见。”兰无疆一本正经的握住那两双白骨手。
垂眸一瞥,还能看见虫子在她骨头里钻。
莫非这就是那女鬼生前?
若是她刚刚唱词是真的…短短数十年,一个人需要多大的怨气才能变成魔渊里的一方恶霸?
“你骗人!”
“明明是我化作了鬼来找你!”
云姝晚的面孔在此刻狰狞起来,她朱唇大张,两边牙齿骤的增长,指甲也如短刀一般持续增长,长二尺,宽一寸。
“那你要如何才能信我?!”兰无疆背后发寒,连忙握住她的手腕,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云姝晚嘴角源源不断的血流下,她阴森道,“我已经死了,一个人在黄泉孤单的很,你来陪我,我便原谅你。”
兰无疆抿唇,答案在她意料之中。
她忽的抬头对云姝晚微微一笑,整个人似与真实的江少爷重合,“你若真的这样才能原谅我,我答应你。”
不等云姝晚反应,兰无疆就抓住她的手,用力拔下一片铁指甲。
云姝晚惨叫声回荡在千金阁内,她暴怒如睚眦,一张脸再无半点艳色,狰狞丑陋。
整个状态恶化到极点。
兰无疆忽的往她怀里狠狠一撞,对着自己胸口用钢甲扎了进去,钢甲穿透她的胸膛,却未伤及心脏,但却贯穿了云姝晚的身体。
鬼是不会死的,可江少爷会。
兰无疆口吐鲜血,忍着痛闭上眼,似是以死的模样。
云姝晚整个人愣住了。
她后退一步,钢甲从她肉体里脱离,却还完美的钉在兰无疆身上。
兰无疆没了重力支撑,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云姝晚摸着自己胸膛滚烫的血,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这首仇旧梦她唱了千百回,回回皆说要江文玉偿命,却也无一次是真的想要他性命……
她只是恨,恨他为何一走十年,将他们之间的情意示如草芥,却不曾想到江文玉能为她付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