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安宁视线与之接触,施施然走上前,道了一声:“老大爷。”
见老者浑浊的眼睛布满警觉,他又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何这么大的雾气啊?”
大爷如雕像般看他,忽然嘴角上扬,眸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千沟万壑的脸上呈现出诡异的表情,“迷路了吧,跟我走吧。”声音喑哑粗粝,比树上黑鸦好不了多少。手臂一勾,不知从哪提来个篮子,俯身把地上的器具物什一股脑儿装了进去,转身就走。
郁安宁快行两步跟在后面,没想到这已入耄耋之年的老人居然健步如飞,稍有错眼就消失在雾气之中。
两拐三绕,郁安宁就被甩在后头面,正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闯,老者的声音身后传来,“这边。”
他循声而去,如同闯进方外之境,眼前豁然开朗。自己站在一片整齐的菜畦边,前方低矮的篱笆圈起一家农舍,老者站在田地另外一边向他招手。
郁安宁向他道了谢,又问:“您可看见一个男人,长相英俊,有那么高……”他抬手比了比。
老头诡秘微笑,“放心吧,最后都会来到这儿的。”说着便往里让,“你是客,屋里坐吧,陪老朽喝两盅。”
尽管外面阳光明媚,堂屋里依然像晚上一样黑逡逡的。
郁安宁走到门口,才隐约见暗影里摆着张桌子。
老者把竹篮里的酒水和祭品直接摆在桌上,顺便给郁安宁斟上,“坐吧。”
不像进了间屋子倒像个洞,郁安宁感觉浑身不舒服,似乎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他。
老者目光灼灼,双眸在暗影中格外明亮,一个劲儿向他招手。
郁安宁无奈坐下,看着桌上布满纸灰的烧鸡和黑糊糊分不出来的菜肴,胃里有点难受。
“难得有客人,老朽先干为敬。”老头仰面喝尽,向他一亮杯底。
郁安宁坐不住了,他在酒桌上就没输过,这不仅是礼节问题,更是原则问题,端起酒杯,一口干了,别说,酒的味道居然不错,有股淡淡的桂花香。
老者眼睛眯成一条缝,起身又给他斟上,两人一来二回,酒过三巡,郁安宁精神得一批,老头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语调中多了几分醉意,“好厉害的后生,想当年我也是喝遍昆仑无敌……”
郁安宁给他斟满,“老大爷去过昆仑?”
老头嘴角扬起得意,“何止去过,我在里头做工五十年,昆仑少主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那位沈曜沈公子么,他小时候啥样?”郁安宁瞬间产生兴趣,这家伙怎么看都是一身正气的大好青年,堕入魔界的原因令他百思不解。
老头蹙起眉头,视线穿过他落在远处,表情可带着沧桑,粗砺的声音道:“当年,家主和夫人非常恩爱,夫人一直无孕,曾苦劝家主再娶,无奈老爷打定主意,宁可不要子嗣也不同意,四十岁上才得一子,举家疼得跟眼珠子一样……”
“哦,总觉得他……”郁安宁又喝了一杯,想不出合适的词汇却打了个喷嚏,平日里都是越喝越暖,今儿是怎么了,说话带出白色的哈气,阵阵困意袭来,面前的老者虚影重叠。
老头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异样,一根鸡骨头翻来覆去地嚼,口中的话有些含混不清,“若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夫人还健在的话,他们父子两个……”
郁安宁很想听清他的话,意识却越发混沌,终于体力不支,“嘭”地一声趴倒在桌上。
“后生,后生!”恍惚中,老者一直在叫他,周围冷得如冰窖一般,任凭怎么着急,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爹,爹!”浑厚的男声伴随着杂乱脚步传进屋中。
老头起身道:“大宝,终于回来啦,快来帮把手!”
浑厚男声道:“这怎么回事?”
老头哀叹,“这小子也太能喝了,差点把我撂倒!”
说话间,冷风灌入,四周发出振聋发聩的声响。
“安宁,快醒醒!”清朗的嗓音在耳旁,“快醒醒。”
郁安宁使出洪荒之力才睁开眼睛,沈曜的面庞顿时映入眼帘,“此处不宜久留,快跟我走。”不等反应,一下子将他架在肩头。
浓雾般的黑影涌动逼近,仿佛具有实体,沈曜挥鞭一击,移动的速度极快,不觉间已越过了菜畦,直向着浓雾弥漫的深处闯了进去。
郁安宁意识清楚了些,手脚也恢复了知觉,被他牵着手一路飞奔,迷迷茫茫的搞不清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沈曜忽然止住步伐,回过头来,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关切,“安宁,你怎么样?”
浓雾中,郁安宁与他对望片刻,摇了摇头,“没事,你刚才到哪里去了?”
沈曜道:“我还想问你,为何走着走着就没了踪迹?”
郁安宁环顾四周,“又回到这个地方,今儿八成出不去了。”
沈曜道:“已经找到出路,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