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奈一直紧张的站在窗户边,生怕那些在路上来来去去的官兵会突然跑上来夺走他最重要的人。
佐助蹲在厚厚的稻草上缩在角落里,将脸蒙进双腿之间,仿佛顶上便是断头台。
事实上他们三个人的头顶都悬着一把要落的刀。
躲进这间阁楼里已经有两天了,一开始斑还能出去走动,偷些面包和水,顺便搜集点教会与家族的情报,但是很快他便被病魔击垮,毒素迅速击溃了他的免疫系统开始大肆嚣张,一天二十四小时内他几乎没有连续一个小时是清醒的,他开始胡乱做梦,有时能梦到些实质性的东西,有时却只留下恐惧的感觉。
死亡一步步逼近,一夜更甚一夜,和死亡一同前来的还有冰冷,尽管他一直在发烧,但他满身大汗却总是发抖,模糊的视线里溃烂掉的伤口从手背逐渐往旁边蔓延,红斑、囊肿,那些恶心的东西爬上他的皮肤,将他原本白皙干净的身体染的一塌糊涂。
短短两天,从发作到丧失行动能力,斑已瘦到不成人形,头发枯萎变灰,肌肉萎缩干涸,他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说不出话来,喉咙被掐住了,铁锈味伴随愈发沉重的呼吸从气管里一丝丝蹦出来,也根本感觉不到饥饿与口渴。
暖烘烘的阳光从阁楼的小窗子里洒下来,照在斑的身上却是冷的,屋外人声喧闹,人们高谈阔论着防御最坚固的监狱是如何被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突破,又是如何杀掉了最大的那座孤儿院里的副院长带走了他的两个孩子,他们谈的火热,这如今可是巨大的头条。
“……你们两个……走……”斑沙哑的嗓子像被砂纸狠狠磨过。
“我不走,”泉奈快步走到他身边蹲下,“我不能丢下你自己跑掉。”
“……会传染……”斑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作为大家族里养尊处优教养良好的公子,鼠疫的病症是必学的知识。
“我知道,”泉奈的眼眶红红的,“我知道,”他重复着,忽然发出一声哽咽,“我知道……”
“……把……佐助……带走……”斑不能睁开眼睛,也不想睁开眼睛,他的眼球现在脆弱的会被阳光刺伤几乎致盲,也不想看到自己身上这副见不得人的模样,他渴望起真正的黑夜,只有夜晚能让他稍微安歇。
“佐助,”泉奈走到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少年身边拉他起来,“我先想办法把你带出城去,但是我还得回来,我不能抛下哥哥不管。”
“我不走,”因为食物不足而非常虚弱的佐助脊背弯下去,但攥住泉奈的那只手却始终都是有力的,“你们都不走的话,我也不会走的。”
“笨蛋!!”那根本不像是斑的声音,他目眦欲裂的坐起来,随手抓起身下的枯草摔向任性的两个小孩,“离我远点!”他嘶哑着嗓子怒吼,“你们会死的!!”
毫无威力的枯草飘飘然然的落下去,甚至没有越过斑这一小方地铺。
泉奈看着斑怔了半晌,猛地抱起佐助将他带出了阁楼。
斑用掉了所有的力气,重重的瘫倒在地上。
泉奈并不知道把佐助送去哪里,外面全是敌人,但是再不顺着斑的意思至少做个样子,只会加速斑的死亡。
他漫无目的的走下阁楼,忽然听到盥洗室里传来咕噜咕噜冒泡的水声,他按住佐助的头让他趴在自己肩上,扭开门把手往里探头。
洗手池里溢出墨汁样的黑水,但是没人拧过水龙头。
他瞧着那些水爬向自己的脚尖,便本能的后退,蛇一般翻滚的水流蜿蜒着以违反地心引力的姿态向楼上移动,他和佐助一起看着这一切,宛如大白天里见到了鬼。
然后他听到有个陌生的声音说——
“你想活下去吗。”
浑厚、神秘、又有些自带回音的空灵。
斑醒了,空荡荡的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走廊里悄无声息,指针即将迈向十点。
他盯着天花板上的一个污点发了一会儿怔,然后缓缓看向食指上的那枚戒指,枪黑色的,一条触手。
他被千手警官给上了,虽然很丢脸,但做到晕过去一定和他身体不适有关,可是当他扭过头,却发现原本灰白色的头发正常了不少,明明没有得到鲜血的灌溉,警察局也不可能给他一缸足以舒适泡澡的热水。
“听说了吗,今晚那个连环杀手又杀人了。”
他听到经过门外的警员在议论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但他们口中的主角分明还坐在警察的老巢里,一分一秒都没动过。
“和绑架旗木警官的是同一个人吗?”
“从视频里看上去不太像,不过他们都戴着面具,谁又知道呢。”
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扭了扭把手,锁着的。
“谁在里面?”警员敏锐的发现了这点微小的动静。
“不好意思,请开开门好吗?”斑放软了音色,“柱间警官把我关起来了。”
“平白无故关你干什么,你是做错什么事了吗?”
“他说今晚外面很危险,把我关在这里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斑信口胡诌着应该也没多大错的谎话,脑子早已飘在几公里之外的犯罪现场,“我刚听你们说杀手又出现了,有抓到他吗?”
“没呢,那家伙狡猾的很,老大让你别出门也是对的,不过你是谁啊?保护的话不应该用关吧?你又不是囚徒。”
这就不太好意思了,我还真是他的囚徒,至少今晚,我在他身上吃了不止一次的亏。
“我不知道啊。”斑皱起眉头,将自己被柱间先前撕的乱七八糟的衣服捂严实了点,免得这两个警员进门以后发现他与柱间不可说的秘密,“总之可以先帮我开门吗?我完全不觉得被锁在这里有多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