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珠在碧纱帷帐外传话道:“厨房几位娘子候在屋门外说,三娘子带回来的饭食都热好了,问问二娘子三娘子,能否传上来?”
言簌淡淡道:“传上来吧。”
用过晚饭,言筱又与言簌道:“明日我得往吴先生府上去一趟,我们府距吴先生府上远,还得走上一段路,我得早些去,若晚了一些,他指不定又要斥责我一顿,所以阿姊,你明日记得叫醒我,别让我睡过了头。”
言簌知道她这妹妹夜间睡觉最喜欢埋入被褥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样一来,睡时闷在里面,便睡得死死的,时常会起晚了,得让自己叫醒她。
“好,明日我早些起来唤醒你。”言簌又想了想,问道:“赵知州是你同窗,你的恩师也是他的恩师,那么,他是不是也要去?”
言簌想起赵泠就嫌弃,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淡淡点头道:“嗯。”
“你与他……”
言簌捧着一小碗羊奶,抿一口,顿了顿,道:“你与赵家七郎相处如何?”
“能怎样?他是知州,我是通判,公事公办,就算我们家与他家有些恩怨,他也只能在我年末考课上添上一笔坏话,不是什么大事。”
言筱挽起袖子,拿起一块玉露团往嘴里放,手里正拿着一卷本朝律令疏议细看,回二姐姐话时,漫不经心的。
炭火盆的炭火噼里啪啦响着,屋内暖意融融,桌上琉璃灯明亮,姊妹两人围坐在炭火盆前,拥着暖炉,身上裹着厚实的绒毯,一个低头看书,一个低头沉思。
言簌捧着小碗羊奶,一小口一小口的抿,喝了好久,欲言又止,羊奶都快冷了,她放下小碗,细细忖度一番,最后还是叹一声,开口道:“你与他在公事上有来往就好了,私底下千万别交情过密。”
言筱缓缓抬眼看她,觉得她这话奇怪得很,自己就算与赵泠私下来往,那也是交恶,哪有什么交情?
言簌放下白瓷小碗,道:“对他连恨意都不要有,就当他是普通的上司便可,这于公于私,对你都好。”
“阿姊,你说话怪怪的……”言筱放下手中的书,凑近问道:“你也知道因为我们两家关系不好,我和那赵泠本来就不对付,恨意说不上,交情嘛也就那样,我与他同窗这么些年,都这样不咸不淡地过来了,也没生出别的情愫来,你现在何故突然提醒我这么一句?”
言簌摇摇头,摆出一副姐姐的样子来,道:“阿姊说的话,你听还是不听?”
“好好好,我听!”
言筱只当她担心自己被周楚天毁了婚事,会病急乱投医,匆匆将情意胡乱寄托在日日共处的赵泠身上。
她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吗?
还情意?
看在脸的份上,她对赵泠她最多能生出那啥……情/欲来。
赵知州的官邸内。
“啊嚏!”
赵泠披着一身外披,坐在书房里,冷风进来,灌了他一袖凉意,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默默怀疑到底是谁在惦记他一身肉/体。
想到此处,他抿唇笑了笑。
书房里的灯还没有灭,听到里面的人打喷嚏,仆从往书房窗外看去,只看到赵知州灯下挺直的身影,仆从走到书房窗前,往书房内问道:“赵知州,可需小的们备下洗漱的热水暖一暖身子?”
“不急。”
赵泠淡淡道,转身从书柜暗格里取出一小本日常扎记册子,厚厚一本,封面泛黄,一翻开,里面的纸张陈旧,被时光挫磨得越来越薄,纸面上一笔一划的墨迹洇透纸背,散发着淡淡的松烟墨味。
虽陈旧,但封面纸张光滑平顺,一看就是平时时常抚摸。
他修长的手指微颤,轻轻拂过里面的每一个字,半眯起深邃眼眸,拿起笔,翻开一页。
“筱今日去见公主,故而晚归,晚归时,她欲要躲着吴先生,我抬眼见到,故意招呼她,筱遂被吴先生当场呵斥,我掩唇笑之,筱斜睨我一眼,似有腹诽之言……”
他在这一页的页眉上勾了一个圈,新墨写在薄薄的旧纸上,很快就浸入纸背。
再将扎记册子放入暗格内,上了锁,走到窗边冲着外面的仆人淡淡道:“烧水。”
仆人在窗外应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