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眉看了看他手上的那本书,拍拍胸脯道:“我,随时为你答疑解惑,绝不敷衍。”
“是嘛?”赵泠低头瞥了一眼手上的书,道:“好,某定会请教苏通判的,到时候还请苏通判不要嫌弃某笨拙。”
“请教不敢当,请教不敢当。”
言筱看他脸色不大好,干笑几声,拍拍他肩,往门外走去。
一旁的孙司马也看出来赵泠脸色不好,想着许是他这次戏弄苏言筱不成,才生气的,又想着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事。
他双手纠结地交握,突然脑子灵光闪现,冲着一脚已经跨出门外的苏言筱道:“苏通判如此精通这事,是不是因为经历过许多个男人啊?”
情急之下,孙司马忘了君子之道,为了羞辱言筱来讨好赵泠,言语之中,没藏住那尖酸刻薄的嘲讽。
郑长史也附和道:“苏通判如此貌美,又与公主交好,倾慕之人如过江之鲫,有过许多男人也不足为奇的嘛!”小眼睛,脸上堆着肉,油腻腻的讥笑,令人作恶。
言筱头都没回,随手一扬,带着轻快的笑,大声道:“那我苏某就借你们吉言了!”
一句轻飘飘的话,随风灌入签押房内,灌得孙司马和郑长史两人心口哇凉哇凉的,堵得没话说,苏言筱压根没把两人的嘲讽放在心上,满不在乎,潇潇洒洒往府衙的角门走去。
她人一走,郑长史与孙司马两人看着书案前的赵泠,只见他剑眉一凛,怒视两人,两人忙解释道:“我们以为这本书是知州你故意夹放其中,为了羞……”
赵泠替他们说下去,冷冷道:“为了羞辱苏通判的?”
郑长史瑟瑟发抖道:“因知州与通判素来不和,我们两人便揣测……”
说再多的话,赵知州的脸色都是黑沉的,他躬身上前,将书案上的茶盏挪到赵泠手边,讨好似的道:“这本书,被那苏通判一通乱写,里面内容多半不堪入目,要不……”他迟疑道:“我建议,还是烧了,眼不见为净。”
赵泠翻开手中那本半旧不新的《春/宫图册》,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道:“我建议你去死。”
郑长史掩面擦汗,孙司马立马上前道:“要不再新买一本,这……一模一样的未必能买得到,相似的,还是有的。”
赵泠:“滚。”
郑长史与孙司马两人赶紧行叉手礼唱喏,敛身退下,都还未走出签押房,身后赵泠便幽幽道:“挑拨上属之间关系,戏弄州官,言语羞辱,两人各自杖三十,不得买赎。”
接着这句凌厉审判的,是安静的翻书声,好像说这句话的人,不是那翻书之人一样。
杖三十?就算两人身体好,也遭不住啊!
孙司马与郑长史都是散官,不签署公事,也无职事,两人是临州本地人,家里捐了钱,走了些门道,幸幸苦苦终于捞得的一个九品官职,哪里能与知州与通判抗衡?
平日他们仗着自己在临州有些家底,再看赵泠平日与苏言筱不睦,加上苏言筱又是一介女流,才敢贸然做出羞辱通判以下犯上的糊涂事来。
快要入夜,杖责还在继续,孙司马与郑长史还在鬼哭狼嚎,赵泠已经出了府衙,回到自己的官邸。
内书房,灯光幽黄。
赵泠坐于褥垫上,修长的手指抵住书脊,轻轻翻开那本书,以内敛的小楷写的侧批立马跳入眼帘,细细密密要溢出他眼眶,根本不容得他忽略。
苏言筱不愧是苏言筱,对这样一本画面满满的图册,居然还真的费尽心思,给每一页都做了批注,密密麻麻的,给律令做释义都没见她这么上心。
一不堪入目的画面左侧,斜逸出一小行字来,字看起来是十分的正经,苏言筱平日里写公文用的便是这个字体,他看过很多次,至于这内容嘛,能正经到哪里去?
他甚至能想象到她手执笔,蛾眉微蹙,一脸认真的在烛灯下,翻阅此书看到这一页这一画面时候,蘸了蘸墨,独自想象这姿/势如何,合不合适,小脑瓜里一番翻/云覆/雨过后,皱眉,落笔,再暗暗叹一声她自己煞费苦心。
“此姿/势……看起来虽容易达成,但极其危险,体验兴许不佳……若非得用此,必得清除周遭易燃之物,否则容易走水,以防万一,必得在室内备下装满水的水盆,实在麻烦至极,不宜日常使用,且对腰不好,偶尔可用,必得垫上软枕才行,知州久伏书案,腰脊不好,还是慎用为上。”
他腰间一疼。
“另荐《闺中秘画》一书,对此画面描述详尽,可略看看。”
赵泠黑下脸来,捂着心口,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不好了。
冬夜落雪,簌簌而落,廊下护花铃,叮铃铃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