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中时,曹家买入奴隶需经过州衙“过贱”,明立文券,请了家中主事的到州衙里来,赵泠直接以掠买为由打了回去,曹家从庄户上买的一批奴婢就此回到原籍务农。
之所以将荒地改为桑田,不改为其他赚钱的果树茶树,是因为桑树与稻田所需土壤差不多,若米贱,则稻田可改桑田,若米贵,则桑田改稻田,无需等着养土就可改。
且,桑长得快,三年任期可见成效,功绩记在两人任期之内。
苏言筱倚在窗栏之上,轻声道:“只能去找周楚天。”
周楚天带兵开垦桑田,士兵在桑田旁扎营住上今年冬,来年开春,士兵回营,留下驻扎的帐篷,然后再鼓动农户到已经开垦好的田上种下桑苗,桑苗长得快,收成很快就能见到。
赵泠皱眉:“你去?”
“不然呢?”苏言筱缓缓抬眼看他,道:“赵知州你去?然后和他打一架?”
赵泠来临州第一天,就不知道为何,和周楚天打了一架,年中赵泠又得罪了曹家,这父母官当得,真的是一路腥风血雨,苏言筱跟在后面,都因他而受到一些牵连。
“好,你去。”
赵泠不情不愿,拖长了调子,淡淡道:“就算周楚天愿意,那安阳公主也会心疼她的周将军辛苦,要和你绝交。”
安阳公主任性,对苏言筱也任性,特别是在周楚天的事上,周楚天毁了婚事,欠了苏言筱一段人情,苏言筱出面,他一个大男人驳不下面子,多半会应允这苦差事,但安阳公主那边可就不一定了。
苏言筱略想了想安阳公主那张脸,动不动就撒泼,啧一声,还是道:“安阳公主她……其实……还是……明事理的。”
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虚虚的飘在空中。
赵泠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了敲窗栏,道:“明日去西街街口望德亭宣讲律令。”
“嗯……”苏言筱不乐意地鼓起两颊,撅着嘴道:“这不是下面的人做的嘛?”
赵泠手指停下,冷着脸,公事公办道:“新的律令,他们不清楚,你去做,而且讲完还能顺道跟我去办事。”
“……”
她抬眼,哀怨地看着他,跟他去办事,准没什么好事。
她好歹是通判,有职事,有官阶,若是不想去,即使赵泠是知州,也强迫不得。
赵泠双手撑着窗栏,修长的身子向里前倾,俯身道:“要多少钱。”
她立刻眉开眼笑,生怕赵泠反悔似的,脆生生道:“五百文。”
苏言筱身为五品通判,月俸三千六百文,年底考课为上则有奖禄,她奖禄打了水漂,这个时候要她办点事,开口就要五百文,有些过分。
赵泠挑了挑眉,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一大碗水,道:“别太贪心,小心呛死你!”
说着,他将月窗轻轻关上,月窗上倒映出他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落雪中的身影,再听得隔壁矮墙后的靴子砸地声,就知道他回了自己的内院。
原本两人压低声说话,一下子没了声,这个屋子莫名冷下来。
苏言筱坐在屋内,支额思虑良久,这个周楚天,到底该怎么解决呢?
色/诱是不行的了,安阳公主会把她心肝脾肺肾都给打出来。
利诱?
周楚天刚刚从公主府那里要来钱,这个时候他不缺钱。
周楚天把他的士兵护得紧,要借调他手下的士兵做事,不是一件容易事。
就在苏言筱想事情的时候,赵泠又折回来了,站在窗外道一声:“我说过,我腰很好,不劳通判挂心。”
“咳咳咳……”
苏言筱知他在意的是自己在他那本书写的话,轻咳几声,赵泠又道:“倒是通判你,坐久了窗边,你染了风寒不打紧,别传给赵某。”
“哼!”
苏言筱裹着身上绒毯起身,往里间走去,放下里间帘子,回到床上睡下了。
第二日,苏言筱一大早醒来,还没清醒,打开东稍间的月窗,就听到隔壁矮墙后,赵泠的后院中传来一大娘的声音。
听着好像是专门浣洗衣物的蒋大娘,她粗声粗气地大声道:“诶哟喂,知州啊,这大冷的天,你怎么在这里洗褥子,还是由老奴来清洗吧。”
蒋大娘壮实的身子,哼哧哼哧地跑向水井边上,喘着粗气,看了一眼那褥子,一大块乳白色污渍沾在褥子上,还黏糊糊的。
言筱站在矮墙另一边,又好奇又戏谑地问道:“赵知州,这是怎么了?”
他这么大个人不会是尿床了吧?
赵泠一抬头,就看到矮墙边上探出来的一双水亮水亮的眸子。
他面无表情,淡淡道:“羊奶洒了。”
说这句话时,他屋内床上那本《春/宫图册》正好被风吹,冷风无意乱翻书。
每一页,都有言筱端正小楷的侧批。
他将手中的褥子往大水盆里漂了漂,搓洗一番,不在乎别的地方干不干净,草草洗过,把那一大块乳白色洗干净就了事,徒手拧了拧,水哒哒的就往衣杆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