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种被自己优秀的人包围的情况下,要么挫败一蹶不振,要么奋起越战越勇,湛乐显然是后者。
尽管他还没想好未来的路怎么走,但人总要往前看,朝着目前最光亮的那条路走,总是没错的。
高考那几天是湿热得厉害,空气里能抓出一把水,晾晒在阳台的衣裤一夜之后边干又边润,进考场的时候噼里啪啦下了雨,湛乐还没写完选择题雨就停了。
头顶的吊扇不住地转,卷起几丝风往脸上糊,掌心的汗往裤子上蹭了几次,湛乐坐在第一排,抬起头,门口初升的阳光刚好落到他的桌角。
最后一天的考场依旧静得厉害,心绪稍微乱一些时连笔在纸面写过的声音都听不到。
有点儿迷茫,高中生活竟然就这样结束了。
湛乐和一群考生走出考场的时候都没什么表情,程在今天值班,在门口守着的只有谢凛和季长韵。
常则和曲然的父母一看到他们就兴奋地招手,一家子其乐融融地准备去吃饭去放松,林向骁和湛乐一块儿走到季长韵面前,蹲在旁边快热死了的谢凛也站了起来,人少,却也不觉得孤独。
“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林向骁扭头看着湛乐。
“干什么?”湛乐往后退了一步,以防他突然发神经误伤到自己。
“我现在就想,等拿到通知书了,”林向骁小声说着,“拿着喇叭到我妈家门口去大声朗读。”
湛乐瞪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带上我一块儿啊。”
“没问题。”林向骁也笑了起来。
四个人去吃了饭,吃一半程在推门进来了,气喘吁吁地往座位上一坐,倒了杯水,一边问:“感觉怎么样?”
“还没什么实感,”湛乐的筷子在碗里点了点,他抬起头看了眼桌边的几个人,又笑了,“可能就是……特别轻松吧,现在这一刻。”
是的,特别轻松。
他身上最后一个担子也放下了,周围还是这些人,一年多的风风雨雨,他们刚好经历两个春夏秋冬,四季轮转,未来像一组为捏成形的软陶,充满了各种的不确定和以外,但他们却待在身边,让彼此感受到一股毫无理由的安稳。
最后林向骁还是待在了南方,湛乐没他成绩好,但也不是压着线上的一本,还超出了挺多。
但程在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湛乐努力了,理应收获这样的成绩。
大一新生报到挺早的,得军训,今年的太阳毒辣,程在琢磨着湛乐训一趟回来怎么也得成个碳球了,往他行李箱里塞了不少防晒,头一次有了儿行千里母担忧的忧愁。
湛乐叼着根冰棍进屋里来看程在给他收拾行李,顺便拿了盒冰淇淋给他。
谢凛不在家,去乐队公寓找乐队的人练习去了,房门大开着,空调冷气跑掉不少,湛乐还是蹭到程在身边坐下了,胳膊和他的挨在一起,叼着冰棍看还敞着的行李箱。
里头放了很多湛乐平时会穿的衣服,冬装和外套等国庆节回来再拿,但只装了夏装和几件薄外套在里头,不知道为什么也鼓鼓的,放了很多东西进去。
冰棍融化后滴了一递在手臂上,湛乐抽了张纸把它擦掉,把冰棍几口咬完,趴床上小声说:“我得国庆才回来了啊。”
“啊,”程在这会儿才回过神似的,把冰淇淋打开了,“是啊。”
说完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算了,我实在想你我就回来,”湛乐把棍子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我看了高铁,回来也就四五个小时,加上从学校出发过去的那点儿时间一趟七八个小时足够了。”
“我也能去看你啊。”程在低头无奈地看着他。
湛乐可能是一想起要走了的事儿就没多大精神,趴着没动:“你得了吧,你现在一周指不定能不能有一天假,来回七八个小时你还来找我干啥,就算能干点儿啥,干完你也就得跑了。”
程在勾了勾嘴角,听他继续说。
湛乐翻了个身,脑袋往上拱,抵着程在的腿:“来找我体验偷情的刺激吗?”
程在摸摸他的脸,指尖和掌心都有点儿凉,他顿了会儿才叹了口气,说:“我也会想你啊。”
湛乐不说话了,他盯着程在看了好久,忽地抬起胳膊一把抱住他的腰,有点儿委屈地说:“你退休吧,我不上学了,我们找个地方养老吧。”
“这个年纪就养老啊,”程在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能不能行啊。”
“……不能行,真不行,”湛乐说,“我不想走……我真不想走,我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学校啊,国庆才能回来一次,国庆还得一个多月呢,四十多天,多少个小时你算过吗……”
程在还是揉着他的头发没说话。
湛乐拿到通知书那天挺开心的,和林向骁常则曲然他们出去庆祝,回来之后也没有回自己家,固执地敲响了程在家的门,肉眼可见的兴奋。
但随着报到日的来临,他也肉眼可见的萎靡下去了。
“你把那情书给我带上吧,”湛乐翻了个身,脑袋侧枕在程在腿上,后脑勺一直往后蹭,“我去拿个相框框上,悄悄放我枕头底下,想你的时候我就拿出来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