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解释过后,能把误会扼杀在摇篮里,怎奈何,蓦染闻言,面容愈发凛冽了几分。蓦染依旧眸目阴沉,死死盯着她不知所以的无辜面容,不言半句。
“王……王……爷。”两眼相视三分钟后,顾倾怵得受不了了,他那目光,说是要把她剥皮拆骨也不为过,能不能一回来就给她这么大压力?小心脏负荷不起啊!
“嗯。”许是醉酒的缘故,蓦染双眸愈发猩红,也愈发骇人。
“很……晚了,您是要回去了?还是……是洗洗……换身衣裳睡觉?我这个儿,有……有您的衣裳……”顾倾一边斟酌着,一边小心翼翼开口,依旧紧张得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刚想说是她自己特意为他缝制的,又怕他早已知晓那是绣娘做的弄巧成拙反倒惹得这尊大佛更不开心。
顾倾暗暗啐了自己一口,没出息,一个男人罢了,把你吓成什么样!
蓦染只当她诚然是平日里亏心事做得多了,心虚所致,不若如此,有何所惧?
“你觉得该如何?”蓦染反问,语气淡淡夹带着些许不悦,宫宴过后,瑞王道在宫中喝得不尽兴,做东请众兄弟去再设一宴,瑞王浪荡,选的地方必然也是烟柳之地,本欲拒绝,只众皇兄都道与他多年未见,推辞不过才去了。
众皇子一应出现在寻欢斋,便引来众多目光,蓦染横扫一眼,倒也未有多在意。还未待众人落座,老鸨便带着姑娘进来了,男人本不风流不成性,他心中却记挂着家中小王妃,未作出什么逾越举动。
瑞王笑话他在外几年人倒拘谨了,还道他身边的女子是小顾倾最中意的,想来是瑞王醉了,不醉怎的说得出这番话来,他勉强一笑,虽有不悦也并未表露。
直至那女人掏出一块锦帕,帕上绣着翠竹连理,与他怀中贴身放着的锦帕如出一辙,细看之下,连针脚与帕子的颜色都是一样,若说不是出自同一块料子,同一人之手,他都不信。
“你这竹子绣得倒是灵动。”这是蓦染与她说的第一句话。
“这帕子奴家带了有好些年头了,大人若是喜欢,奴家房中,还有许多,大人可愿随奴家一同去瞧瞧。”只说是去瞧帕子,只是孤男寡女到了房中,还能做些什么?大伙儿都看破不点破。
“好。”蓦染笑言。
“还是合欢姑娘好手段。”不知是谁揶揄了一句。
蓦染跟着合欢到她闺房中,对着合欢拿出的帕子也不甚在意,只目光一直盯着墙上那幅画,确切的说,是画上面的题字——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大人喜欢这画?”合欢上前,探出双手搂住蓦染的脖颈,问道。
“你画的?”蓦染低头,冷冷睨着她道。
“奴家哪得如此画工,这是某位进京考试的书生所赠,不过那字倒是奴家提的。”说罢,一只手下滑,探入蓦染玄青色的衣襟。
“本王恰是喜欢这字。”蓦染将手覆在合欢腰间,浅笑,只眸中阴寒无比。
合欢巧手一勾,将蓦染腰带勾落,玄青的衣襟半散,怀中贴身随带的锦帕亦随之落下,合欢一撇那帕子,手中摸索的动作亦顿住,这人的帕子如何与她的一模一样?湖蓝的一角有些暗红,像是沾染了血迹却洗不掉,一块染了污迹的帕子还随身携带,怕是十分重要罢。
她却不记得曾几何时将帕子赠与这位大人。
本王恰是喜欢这字。突然这句话如魔音般传入她脑中,顾倾?!三年前顾倾曾与她要过一面这样的帕子,当时还让她代写书信一封,说帕子乃嬷嬷教绣的,望王爷能喜欢等等。
众所周知,顾倾是楚王府的王妃,时常扮做男装来烟河,又有瑞王护着,皇家的人都默许的,所以大家都缄口不语,只当不知道罢。
他说本王,还说这字。合欢抬眸,看了那幅蓑翁摆渡图上的字,这几年,顾倾时常来找她代写书信……
“您……您是……楚王?”合欢哆嗦着问出口,心中祈祷着他不是不是,千万不是。
他这帕子十有八九就是顾倾所赠,他这般看中这帕子,若是晓得是出自她手所绣,难免要牵连她,何况她还替代顾倾书信多年,若他不在意还好,若他在意呢?
他如何能不在意,若非在意,如何能将帕子贴身携带三年,三年,从不离身。与她的书信往来,每一封他都铭记于心,存留至今,现在想来,甚是可笑,他的小王妃所赠相思之物,不过出从一烟楼女子之手,还有那些他熟背的相思书信,只怕她都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吧!
一股邪火窜上心头,眸中泛起缕缕杀意,微生月,你真是好样的。
蓦染弯身,将掉落在地的蟒金腰带拾起,拾掇好衣衫,不再看合欢一眼,阔步拉门而去。
楚王阔步离去,合欢双脚一软,瘫倒在地,看着他鄙弃于此的锦帕,心中默默念着:“小顾倾,你自求多福吧。”
再说,顾倾下午邪阳附浊一事,经由张大夫碎了一嘴,现在已经在京都发酵,只是口口相传,传到最后到底是变了性质。
何况楚王如今风头正盛,传的速度亦有些快。
蓦染从合欢房中出来,路过长廊,大厅,耳边不期传来楚王妃病重;楚王杀戮过多,身上血煞过重,报应在楚王妃身上;楚王克妻等等谣言……
一些与顾倾相熟的还愤愤然道:楚王太没人性,小顾倾都快被他克死了,听说他明日还要把小顾倾丢到庄子去,任其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