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至走上旋转楼梯，即使是张爸张妈没在盯梢，仍一步步矜持沉稳地跟着张艺兴到房间，一踏进去关上门，瞬时委顿下来，如缺氧的鱼深长地喘气，“刚刚紧张死我……”

“了”字还没说完，就被转过身的张艺兴忽然圈住，俯身印下一个吻，“真可爱！”侧头枕着她肩窝，“真好能带你回家。”好像一切都能尘埃落定一样。

林至绯红着脸让他靠了一会儿，手掌推开他，“起来啦，还在你家呢！”

张艺兴流连了少刻，安顿好林至下楼。

张爸张妈已经在准备晚饭，见他张妈妈忙一扬手，“过来过来。”

张艺兴依靠着吧台，拿了一把腰果抛高了吃，“不用那么麻烦，我让一詹哥订饭店就行了。”

“你懂什么！第一顿饭一定要在家里吃才像样儿。”张妈妈说完上上下下用眼神刮着他，抖动肩膀哂笑一声，“你妈始终是你妈！小子儿，上次带人回家还诳我说纯粹同事友情！这下打脸打的。”

张艺兴沉脸笑，有些不好意思，翘起拇指，“是，你儿子只能是你儿子！”

“小样儿！”张妈妈现出得意的神采，扭脸对着张爸爸接着显摆，“我就说你儿子情窦初开，看人姑娘的眼睛都要烧出洞来，肯定有猫腻！你还说我老太婆八卦！”

张爸爸正低头摘菜，脸都没抬，“别现了别现了，又不是猜中彩票！”

张妈妈也没火，越发得意上了，继续打压了张爸爸两句，转过头来凑近张艺兴压低了点声音，收敛起笑容，“我跟你说，这带回家了，以后就跟别个不一样了，你好好下实了决心没有？”

张艺兴歪头笑，“你儿子有这么不正经嘛！”

张妈妈五官一拧，“你别给我嘻嘻哈哈的，这是不玩笑。”她沉下脸，“网上那些风言风语我也看过一些，要你真决定跟她一块儿，以后不管什么后果什么影响都要兜住了，别今天腻歪时这个想法，明天又变天了……”

“这些话不要随便当面说，”张爸爸将菜筛到瓷盘里，张口打断她，“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不要跟网上的瞎起哄，自己有点谱儿。”瞪了张妈妈一眼，“我觉得人不错，娴静婉和，纯澄诚恳，不像网上说的，是个好姑娘。”

“得了得了，装做大明白的，话也不会听，我也没说不是好姑娘，我看人比你准多了！”张妈妈不耐烦起来，“就是让艺兴为今后做好打算，艺兴又不是隔壁随便哪家普通小孩。”

张艺兴笑了笑，对爸妈对林至的平白袒护有些欣然，搂着张妈妈脖子腻了一下，“妈你放心，我就是想透了才领着回家。”他想了想也不多言，“不要担心，那些事儿早晚都会过去的。”

“那就好，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张妈妈边思索边点头交待，“对人家姑娘好点，人家缺什么要什么，自己注意这点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她不由唠叨起来，又惹得张爸爸批评了她两句，两人三句不和又争了起来。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他们到附近的雨花医院住院部。

可能因为是工作日，医院里没什么人，特别到特设的vip病栋，基本听不到什么声音，四处都静悄悄的。

他们跟着护士进楼坐电梯转进vip病房层，空荡荡的走廊里，远处一个穿着深棕色羽绒夹克黑绒裤的老人双手按着拐杖面着走廊独坐，见他们走近跟前扶着站起，脸上褶皱舒展开，“你外婆等的心急了，一早让我来外面望风。”

说着也不着急进去，温和地边不住点头边打量林至，林至弯下腰鞠躬，“爷爷好，我是林至。”

“好好好。”他仍旧仔细端详着她，浑浊的眼中微微发亮，半晌才敲动手杖，“进去吧，你外婆等的都要睡着了，她这两天身上不舒服，觉多！”

林至刚刚被观相，万分不好意思，此时抬眼才发现张艺兴爷爷很高，看着精神矍铄，很有老一派文人的派头，傲劲儿傲劲儿的。

他们轻手轻脚走近病房坐到床边椅子上，雪白的床上老人果然睡得迷糊了，皮肉坍塌的脸看着充满憔悴的老态，但仍能看出来以前是个美人。

张艺兴凑近，轻唤一声，“外婆，我们来看你了。”

老人动了动眼皮，好似挣脱梦魇一般翕动眼皮，慢慢睁开眼睛，“是艺兴啊……”又勉力侧目望向林至，“孙媳妇也在……”

林至一愣，呆了一下顺口应声，“哎，是我，外婆。”

艺兴爷爷挪了凳子够着她耳朵，“没结婚呢，上午才说是带女朋友回来，怎么又忘了！”

“啊……没结呢！”她眼中如有雾霾，茫茫然的有些失望，着急说，“怎么还没结呢！该结了……”

张艺兴握住她夹着传感器的手，“快了外婆，你要好好等着……”说着声音几不可觉地颤动，“好好等着，看我结婚啊。”

“我等着呢……就怕等不了了。”说着歇了两口气，迷迷糊糊地又要闭眼。

张艺兴俯身唤了两声，好似已经睡得沉了。

“让她睡吧，见过了她就高兴了，不用守着了！”艺兴爷爷撑着膝盖，他们赶忙帮着搭把手扶起，“我这膝盖风湿，坐久了跟废铁一样动不了。”

他将他们送到门外，“行了，忙自己的去吧，不用老是挂记着，好好工作好好过日子。”

林至拐出走廊再回头，艺兴爷爷仍像刚来一样沉静地坐着，望着有一些阳光的窗外，她扭头看了看艺兴有些悲伤的侧脸，默默握紧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