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嬷嬷从前在老夫人身边很是得力,有时候她说的话便是老夫人的意思,因此这府中上下都会卖她个面子。直到她那庄主儿子出了事,她自觉丢人低调了许多,人们言谈中便对她有些轻视了。
可宁玲珑人如其名,最是八面玲珑的人,便是对有些失势的老嬷嬷,也会做出尊老的样子来,这么多年这便是她在府里落个好名儿的秘诀。
鲁嬷嬷倒是有些受宠若惊,虽然走在府里时,各院里的下人们见了面还是会尊敬地向她打招呼,可她知道那些人背地里是看不起她的,不想来到月苑竟能得宁玲珑如此待遇,她心中一时竟是感动非常。
鲁嬷嬷忙向着宁玲珑行礼,口中道:“好姑娘,这如何使得,可折煞我了!”
宁玲珑笑着扶住她:“嬷嬷是祖母身边的人,又对咱们府上有功,我是个做小辈的,理应如此!”
鲁嬷嬷跟着宁玲珑往屋里走:“到底是府里长大的姑娘,最是讲尊卑礼数的,可……”
她已走进房中,却将后半句咽了回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宁玲珑给她让了座,然后才关切问道:“嬷嬷可是有什么事?”
鲁嬷嬷才要开口,看见宁玲珑屋里的丫鬟便又住了口,她也是在老夫人屋外听来的,这会子正对“隔墙有耳”格外敏感。
宁玲珑见状会意,找了个借口把丫鬟们支了出去,然后才向鲁嬷嬷笑道:“我这房里的人倒还靠得住,不过跟嬷嬷说话还是清静些好!”
鲁嬷嬷笑着点点头:“姑娘是个心思剔透的人,是我多此一举了!”
宁玲珑摆摆手:“嬷嬷便直说吧!”
开始她以为鲁嬷嬷是来传老夫人的话或者什么事,后来一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态度,便知道她是要说些要紧事,心里一面好奇一面也就紧张起来。
鲁嬷嬷反倒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陪着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我不经意间听到夫人找老夫人聊了几句,又觉对姑娘不公,这才忍不住过来了,还望姑娘不要怪我嚼舌才是。”
宁玲珑听了这话,便知夫人和老夫人聊到了自己,她本就特别在意这二人对她的态度,偏偏鲁嬷嬷说了几句跟没说一样,更是让她对谈话的内容心痒难耐。
“母亲和祖母说了些什么?”宁玲珑急切地追问道。
鲁嬷嬷看她这样反而更加迂回起来,一副反思的样子道:“或许我不该过来跟姑娘说这些……”
宁玲珑见状顺手从腕子上褪下一只龙凤呈祥的银镯子,金镯玉镯她都不缺,这个银的不过偶尔戴来玩玩,今日不想派上了用场。
她将那银镯子推到鲁嬷嬷面前:“我知道嬷嬷是为了玲珑好才过来走这一遭,既然如此,还请嬷嬷能够直言相告,玲珑什么都受得住的。”
鲁嬷嬷斜眼看那镯子一眼,又看着宁玲珑堆起笑来:“姑娘这是怎么说的,我也不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宁玲珑干脆拿起那只镯子塞到鲁嬷嬷手里:“我自然知道嬷嬷不是看重钱财的人,这样的银镯子,只怕嬷嬷家里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数个,可这是玲珑的心意,嬷嬷务必先收下!”
鲁嬷嬷也就不再推辞,那镯子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她舍不得推辞。况且自从儿子被打发了,她家中的进项也是越来越少。
她笑着奉承:“都说二姑娘最是慷慨仁爱,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一面说着,她便将那镯子顺手塞进了袖袋中。
宁玲珑看鲁嬷嬷收了镯子,倒不急着追问孙氏和老夫人说了些什么了,反而笑道:“你看我,嬷嬷一来只顾着高兴,都忘了给嬷嬷倒茶了!”
说着,她便朝门口张望,似乎是要叫人进来倒茶,鲁嬷嬷忙起身阻止道:“姑娘不必客气了,我说两句话这就走了!”
她又向门口望了一眼,似乎是在确认无人进来,这才压低了声音将孙氏和老夫人对宁玲珑和宁七音的态度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宁玲珑一面侧耳听着,一面绞着手中的帕子,听到最后心中恨极,险些没把那帕子撕了。
只是她面上仍是不变的笑:“母亲和祖母聊这些倒也没什么,十个手指还有长有短呢,两个姑娘放一起难免会被拿来比较。”
鲁嬷嬷看着宁玲珑,自然知道她心中已翻江倒海,却并不说破,只是笑着告辞:“我就顺路过来,跟姑娘说两句闲话,姑娘没什么吩咐的话,我这就回去了!”
宁玲珑才要点头送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唤她等一下,转身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拿了两张花样子出来。
她攥着那两张花样,另一只手却又往鲁嬷嬷手里塞了些碎银子:“劳嬷嬷惦记,以后有什么事还得请嬷嬷多多提点!”
鲁嬷嬷假意与她推辞了两下,也就顺势收下了。
宁玲珑亲自将鲁嬷嬷送出门,看着候在院子里的丫鬟迎了过来,这才将手中的花样塞给鲁嬷嬷:“嬷嬷有什么需要,找个跑腿儿的过来拿便是了,哪里用亲自跑这一遭。”
鲁嬷嬷瞬间便会意,接过花样子笑道:“我也想过来看看姑娘,这几张花样用完我就给姑娘送回来!”
宁玲珑笑意盈盈:“不急!”
待到小丫鬟送鲁嬷嬷往外走,宁玲珑的表情才渐渐凝重起来,本就窄长的脸看上去似乎更长了些,双眼中满是愤恨的瞪着一处,仿佛那里站着宁七音似的。
她恨宁七音,怎么能不恨呢?
本来属于她的,就这么被抢走了?
如果不是她,她至于如今生活得如此战战兢兢吗?
况且,她被宁七音夺走的,何止是国公府的地位,还有更多。
宁玲珑想起来自己原本定好的那门亲事,那门本来人们交口夸赞的亲事,一时心疼得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