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不会要我从里面选吧?”宁七音看陆景朝向她递过来,不由惊讶地反问。
待到宁七音接过来细看,才发现那竟是一沓画像,下面蝇头小楷写着姓甚名谁,与陆家的关系辈分。
“这是……”宁七音看向陆景朝,有些难以置信,他竟一日之间弄到了这些。
“他们已走到半路,我让人去打探了一番回来的。”陆景朝立在宁七音身边看向她手中的画像,“营里的画师画得应该还行吧?没有九分像也有七分的,到时候保准你不会认错。”
宁七音拿着画像欣喜地谢过了陆景朝,然后便一转身去画座位图了。
陆景朝跟过去:“你这轻飘飘的‘谢’字,莫名给人一种过河拆桥的感觉。”
宁七音被他逗得发笑,转头向他看过去:“这么好的桥,我哪里舍得拆呢!”
陆景朝从背后拥住宁七音,下巴放在宁七音肩上:“不用那么客气跟我谢来谢去,你我二人要过一辈子呢,这样的话,要说多少个‘谢’字!”
宁七音笑着提起笔:“你帮了我,我总得让你知道我是高兴又感激的,你我二人要过一辈子不假,但并不意味着不管对方为自己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陆景朝拥着宁七音前后摇了摇:“别人都说我寡言,可我在外大多是说一不二的,唯有在你面前,多说几句却总是没你道理多。”
宁七音才要落笔,却被陆景朝摇得写不成,只能放下笔笑道:“两个人说话,总要把自己的意思表示出来,难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称是说好,那样聊天还有什么趣儿?”
“夫人教训得是,”战场上的冷面将军在闺房中笑起来总带着一丝孩子气,“我以后就以与夫人拌嘴为乐。”
二人卿卿我我了半天,宁七音一直被陆景朝黏着,嬉笑中费尽艰险才将那座位图画得了。
后来宁七音又特意去陆夫人房里走了一趟,向她请教如何招待这亲戚一事。虽然宁七音心中已有了眉目和打算,可到底是她第一次管这事,其中动公中的财物又须得陆夫人点头,所以在陆夫人面前还是要谦逊些的。
陆夫人显然很满意宁七音的表现,宁七音会来请教,说明这个弟妹将自己这个当家主母放在了眼里,并没有想着揽了事就要出风头。
尤其宁七音去的时候还带了些陆景朝在外得来的珍稀补品,正适合陆夫人用的,她就对宁七音愈加赞赏,心甘情愿地将自己这些年待客的经验倾囊相授于宁七音。
待到那远方亲戚到了陆国公府,又小住了几日,宁七音将待客一事办得妥妥帖帖,陆老夫人就更中意这个小儿媳了。
陆夫人掌家多年,也是有些倦,况且宁玲珑如今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陆夫人还想着等宁玲珑生了孩子之后,她能有多点的时间含饴弄孙,就有意将管家的事交出去。
陆老夫人本就因为待客的事对宁七音颇多赞誉,如今陆夫人找她来请辞,她便有意将掌家的事交给宁七音。
当宁七音同意试着帮陆夫人分担一些的时候,宁玲珑在一旁止不住地心中泛酸。她每个月要算计着份例银子怎么花的时候,宁七音竟然要掌管整个陆国公府了!
宁玲珑很眼红这件事,若说从前陆景朝娶宁七音时的大场面大手笔让她对宁七音诸多嫉妒,那这次宁七音掌家让宁玲珑心中的感觉又加上了一层恨。
又嫉又恨的感觉让宁玲珑简直夜不能寐,她只恨宁七音上次没有吃高粱死掉,如今还要横在她面前碍眼。
宁玲珑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掌家的,可若是没有宁七音就不同了。没有宁七音,她也不会是什么许姨娘,这掌家的好差事给长房长媳再传给她这长孙媳,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可惜高粱放多了能吃出来不同,所以那个法子不过是让宁七音吃些小小的苦头罢了。
宁玲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自然没有胆子杀人,可若是有法子打压宁七音的气焰,她是很乐意去做的。
只是如今宁七音开始掌家,宁玲珑只有被拿捏的份儿,又怎么可能去拿捏宁七音?
宁七音开始慢慢熟悉府中的各项事务,偌大的陆国公府人多事多,她恨不能一天再多出十二个时辰来,又怎么会在乎宁玲珑的心情?
只是陆景朝的心情宁七音不得不在乎,就在宁七音又告诉陆景朝让他先睡的一个晚上,陆景朝总算忍不住将宁七音面前的算盘拿了起来。
宁七音正核对着这几日的花费,正将算盘打得劈啪作响,那算盘竟突然从眼前“飞走”,前功尽弃的感觉先让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在看到陆景朝时忍不住朝他微笑起来。
陆景朝也不说话,只将那算盘收在背后,倔强地看着宁七音,素来冷峻的双眸中像是有委屈似的,偏偏又不说出来,好像一张口就输了。
宁七音想到这几日确实对陆景朝敷衍了些,便是二人一同用饭,她都一手拿着账本看,晚上则让陆景朝在书房看书,不许打扰她,到了就寝时间就让陆景朝先睡。
这么想着,宁七音对陆景朝便有些亏欠似的,她笑着站起身,拉住陆景朝的胳膊撒娇,开口却是:“你将算盘还与我吧?我很快就算好了。”
陆景朝索性转身向外走,宁七音忙紧跟着:“你要去哪里?”
陆景朝也不理她,打开门将算盘递出去:“把这个拿走,拿得远远的!”
铛儿正在门外候着,下意识地将算盘接了过去,诧异地看了陆景朝身后的宁七音一眼,不由掩嘴笑了,又见陆景朝黑着一张脸,忙拿着算盘转身走开了。
宁七音无奈:“我真的就要算好了。”
陆景朝将门关上,回过身面对着宁七音:“你又不是账房!”
宁七音想到还未算完的那些,心中总是放不下,便要绕过陆景朝去开门:“我就是算算这几日的。”
陆景朝一手撑住门,宁七音打不开门只得回过身来,却像是被陆景朝用胳膊框住似的,那种距离莫名透着危险的气息。
宁七音不自觉地后退半步靠在门上:“今日不算的话,明日也要算,那明日的事就会被推到明晚,我还是不能早睡。”
“这么辛苦那我去跟母亲说不让你掌家了。”陆景朝霸道起来。
宁七音不由苦笑:“我才做了几日,你去给我请辞,让人知道了该笑我无能了!”
“没关系,你有我,不必‘有能’。”陆景朝很固执。
宁七音只得妥协,笑着一低身子从陆景朝框住的小空间里逃了出去:“那我不算了,你也不要去找母亲说。”
“那你每晚只能陪我看书写字画画聊天,不许做别的。”陆景朝紧追不舍。
宁七音走回桌边将账本收起来:“我不过才接过来,很多事不熟悉,所以多花些功夫,以后不会这样了。”
“我不信你,”陆景朝耿耿于怀,“大嫂管家的时候也不见她打过算盘,你事无巨细都要过问,以后怕是只会家事缠身。”
宁七音见陆景朝这般,不由上前主动环住他的腰:“我真的只是看看帐怎么记的,看看里面的门道。就像你说的,有账房先生呢,哪里用我来成日打算盘呢!”
陆景朝见她态度诚恳,又主动亲近过来,方才的不快瞬间就化作柔情一片:“那你让我独自睡了几日,今日要如何补偿与我?”
宁七音脸上一热,不由低下头去:“今日不让你独睡了便是,谈什么补偿呢……”
她声音低得很,像是哼出来似的,一下就把陆景朝全身的血液都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