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姑娘,你是不是落枕了?”
阿亭心里纳闷,这韩芷溪一路上老回头看。韩芷溪被她点破,心中不悦,耐着性子勾唇笑道:“有些好奇你为何不御自己的剑。”
阿亭如实道:“我没有剑,更不会驭剑之术。”
韩芷溪略微诧异,她没想到与薛敬之、韩芳摇、向星渝同行的人里,竟有不会驭剑之术的人。先前还以为是她的剑被那些妖邪的法术给污了,原来是根本就不会。韩芷溪的目光悄然越过身侧的阿亭,落在与韩芳摇同行的济慈身上,心道:难道他也是因不会御剑之术才和韩芳摇同行?
韩芷溪蹙眉,莫名的情绪里开始沾染上了一层鄙薄,原先躁动慌乱的内心逐渐平复。程姝情了解韩芷溪的性情,她一看韩芷溪的眼神便了然。阿亭和韩芷溪不是熟识,也懒得去猜她心中所想,双手搭在凌青云肩上,全身的重量也转移给他,耳畔风声作响。
“师姐!”凌青云全然没有察觉身上的重量,脚踩着剑光,手指着云下,欣喜道:“到帝京了!”
帝京又称京都,是天权国的王城,也是七国中最繁华的都城。朵朵浮云掩去帝京辉煌奢靡的面貌,仿若面纱遮去美人的半张容颜,若隐若现。点点琼楼玉宇,贝阕珠宫,美轮美奂,若是夜间看去,想必是万家灯火汇聚成.人间鹊桥银河,成就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
众人降下剑光进城,一行人吸引了不少目光。
街上人潮来往,商铺如天上繁星。阿亭道:“此处店铺如此之多,想必就是东市吧?”
韩芳摇道:“这里是西市。”
在阿亭的认知里,不论是东市西市,都是王城人多热闹的地方。她笑问:“东西二市有何不同?”
韩芳摇道:“东市临近皇室贵族、达官显贵的宅邸,故有‘四方珍奇,皆所积集’一说。西市离皇家宫殿稍远,多为王城平民居所,市上大多都是寻常的东西。”
话虽如此,被誉为“金市”的西市有金银玉器、茶、坊毡、衣肆、花卉、药铺、酒肆、各类小吃等涉及到衣食住行的商铺,是万国商旅来往最多的地方,市上不仅有七大国的商旅,还有各小国行商的人士。
阿亭路遇的大小货行、茶坊酒肆、煎饼摊、面铺、香药铺令人目不暇接,刚被这家商铺的珠翠吸引了目光,走一步又被另一家花卉吸引了去,最后停在果子行前,望着里边各色的小食走不动路了。一阵香味被风送来,她吸了吸鼻子,随着香味望去,原来是店家刚蒸出一笼香喷喷的馒头。
一笼雪白松软的馒头热气腾腾,清香四溢,料想定是软.绵清甜。
“青云,”阿亭咽了咽口水,眼睛直直盯着小贩身前的一笼又白又胖的馒头,手不自觉地扯了扯凌青云,道:“那馒头是不是妖怪变的,怎么我就望着它走不动了呢?”
半天没听见凌青云回话,阿亭回头看去,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笼刚蒸出来的馒头。韩芷溪就在他俩身边,一脸轻蔑,心道:纵使没到辟谷的地步,六七日不进食也是不会觉得腹中饥饿的。这两人真是嘴馋,没个昆仑虚弟子的样子,昆仑怎么说也是玄门第一大门派,真是不晓得身在外就得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
谢长明道:“各位道长可是去悦来客栈?”他进城时有打听同门师兄的行踪,欲前往悦来客栈同凌云阁弟子会合。
韩芳摇道:“昆仑虚弟子在帝京有其他住处。”
“那我等就与诸位道长就此别过,”谢长明道:“昆仑与凌云阁赴京都有同样的目的,都是为了打探万魂谷妖邪的行踪,即使今日作别,他日也定能在城里相遇。”
韩芳摇同谢长明揖别,韩芷溪暗里飞快地瞥了眼济慈,不料被他正好捕捉到。她冷哼一声,不由露出傲慢的神态,转身离去。江枫紧跟其后,程姝情先是和阿亭道别,本打算对着相隔不远的济慈颔首微笑聊表谢意,因那少年始终寡言冷漠,便打消了念头。
与程姝情等人道别后,阿亭道:“芳摇师弟,祁风师兄他们是在哪间客栈?”
韩芳摇想卖个关子,神秘笑道:“不是客栈,等到了师姐你就知道了。”
阿亭也不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没继续询问这件事情。她放缓步子,逐渐落后于众人,济慈看向她,她笑问:“济慈你想吃吗?”
济慈摇头,唇边抿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阿亭笑了笑,转身就朝馒头铺跑了过去,买了四个白胖的馒头。她拿出一个一口咬下去,果然松软香甜,回味无穷。她顿时觉得心满意足,想着赶紧跟上去把剩下的给凌青云,不料又被迎面走来的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吸引了视线。
竹签上串着沉甸甸红彤彤的果实,红果上裹着一层亮晶晶的糖衣,日光照拂,隐约可见糖衣上面泛着一圈淡淡的光。
“师姐去哪了?”
凌青云停下举目四望,市上人流如潮,阿亭穿过人潮朝他们走来,她一手捧着纸包着的馒头,一手抓着六串糖葫芦,笑容可掬。
“青云,给你。”阿亭先是将一串糖葫芦伸过去,又把手里的馒头放在他手上。“这个是济慈的,”她又兴冲冲站在济慈面前,济慈接过去后她笑吟吟走到韩芳摇、向星渝身边,一人给了一串。韩芳摇淡笑着接下了,向星渝是她伸了老半天才拿走。
最后一个是薛敬之,这回他倒是走在最前面了。阿亭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到薛敬之身侧,咬了口甜津津的糖葫芦,侧着脸对薛敬之道:“薛师弟,这是谢礼,俗话说的好,‘礼轻情意重’。别看这糖葫芦不值几个银子,却包含了师姐我对薛师弟你的滔滔情意……”
薛敬之目不斜视,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阿亭不以为意,对薛敬之的不理不睬早就习以为常。她一面吃着糖葫芦,一面拿着那串糖葫芦在薛敬之面前晃,“薛师弟、薛敬之、薛灵芝……”
他还是不理。
“薛灵芝师弟……”
薛敬之皱了皱眉,阿亭又道:“灵芝妹妹……”
薛敬之斜睨了过去,眼睛微眯,透着一阵寒意。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色阴沉,眼神锐利,阴恻恻道:“你脖子看着很细,应该很好掐断吧?”
阿亭登时噤声,片刻后干笑道:“薛、薛师弟你的手多金贵啊,你这是降妖除魔的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杀鸡焉用牛刀’,你这不是大材小用了吗?”
“我除魔歼邪的法子很多,”薛敬之寒声道:“你可以试试再让我听见那两个字,我保证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亭顿时像是凄风苦雨中落叶飘零的小树,连忙谄笑道:“薛道长不愧是年少成名的剑仙,除魔歼邪的法子都有很多种!我对薛道长的敬慕之情犹如大地长空,纵使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我这份敬慕之情也绝不会停息,直至地动山摇、长空破裂!此情天地为证,日月可鉴!”
薛敬之冷道:“聒噪。”
阿亭笑道:“得嘞,那师姐先退下了。”语罢转身,赶紧远离了薛敬之。
才一会儿的功夫,凌青云手上的那串糖葫芦就快吃没了,凌青云盯着阿亭手上的另一串没人吃过的糖葫芦,低声道:“师姐,这串没人要吧?”
“没……”
“师姐,”韩芳摇笑道:“这串给我留着吧。”
凌青云和阿亭同时看向韩芳摇,他不是嘴馋的人,自己手上的那串才吃了一点点。看凌青云、阿亭满腹狐疑,韩芳摇凑近他们,掩嘴悄声道:“我给敬之留着。”
“我才不吃这种平民的东西。”
薛敬之声音由前方传来,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傲慢鄙薄。
韩芳摇笑了笑,对阿亭道:“师姐,交与我就行了。”
也就一串糖葫芦的事,不值几文钱,阿亭把余下的那串糖葫芦递给韩芳摇。薛敬之走在最前面,韩芳摇跟上去,不知道他在和薛敬之说些什么,脸上带着欢快的笑容。
向星渝和凌青云相隔的近,向星渝只是浅尝一口,见凌青云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冷着脸把手里的那串伸了过去,凌青云不明所以,愣怔地望着他。向星渝道:“不吃我扔了。”说完就松开手,还好凌青云眼疾手快接住。
阿亭和济慈站在最后面,他接糖葫芦的时候倒是毫不犹豫,现在却是一口没吃。济慈看阿亭神色疑惑地盯着自己,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那串糖葫芦,在阿亭目不转睛地注视下,咬了一口。阿亭笑了起来,济慈也露出淡淡的笑容。
不知不觉间,周遭忽地静了下来。阿亭举目望去,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正迎面走来,领头的是一个双目有神的男子,打量其衣饰,非富即贵。
阿亭以为这一行人是要出城去,没想到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那男子下马,施礼道:“属下不知世子殿下回京,望世子恕罪。”
世子?阿亭左看右看,也没见到有人出来相认。
“兄长可在府上?”
是薛敬之的声音,莫非他是男子口中的世子?
男子道:“大人早早被召入宫中,不多时便可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