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云霄！

同一时刻，聚集在城门口的一众玄门弟子皆听到这痛彻心扉的哭声，瞬时便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祁风道：“昆仑虚弟子听令，速速从妖邪手中解救城中平民！若遇强敌，切勿莽撞，等待支援！”

昆仑虚弟子齐声回道：“是！”

青城派的严子望、峨眉派女弟子雅风、蜀山派江起云、凌烟阁纪修羽四人也先后对本门弟子发号施令。

玄门弟子如同迸发的流星四散开来，阿亭叫住凌青云，“青云，万事小心！”

凌青云道：“师姐也要小心！”

阿亭嘱咐道：“如果对手很强，不要鲁莽，一定要发信号弹等向师弟他们过来，一定要见机行.事，实在打不过，那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不过……”

凌青云笑道：“我知道师姐想说什么。”

阿亭不再多说，转身就飞上破旧的屋顶，济慈紧随其后，二人的身影很快就远去。凌青云和向星渝同行，凌青云道：“向师兄，你看我好几下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的？”

向星渝冷道：“眼神不好使的话，我可以帮你把眼珠子挖下来送给需要的人。”

凌青云默默拉开了和向星渝的距离。

先行离去的阿亭、济慈站在一处破旧的高楼上，此处在多年以前应是大户人家的宅邸，高堂广厦，今朝却衰败至此。从此处眺望，城中景观一览无遗。四处逃窜躲藏的老少妇孺、残忍嗜血的妖邪、玄门弟子，各处已有剑光飞舞。

阿亭提出分开行动，她笑道：“济慈，我在前面等你。”

济慈灵力高深，他应该去最需要他的地方，去救更多的人。

二人分别时，济慈道：“师姐。”

阿亭回头看他，他道：“师姐有很多过人之处，经常能逢凶化吉。但是……倘若遇到了难以对付的妖邪，一定要等到我来。”他略微停顿一下，接着说：“因为师姐有时候总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我稍微有点不放心。”

在姑苏，他听萧晋元说起阿亭受了伤之后不顾一切地挡在萧旌阳面前抵挡血魔，他看见醒来的她为了让入梦唤醒琳琅他们瞒着大家自戕，就为了生命垂危时笛子自动护主。还有在帝京的时候，那一瞬间无畏无惧，将玉笛插入鬼车双目的阿亭……

在此次出行的玄门弟子中，她或许资质平凡，比很多人都要胆小，但是她的勇敢不输给任何人。

阿亭背对着云霞，笑道：“我不会乱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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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济慈分别后，阿亭在城中的房屋上疾行。玄门弟子大多已与城中妖邪对战，剑光在各处闪耀，符阵金光明灭，时而传来房屋倒塌之声。阿亭心中有自己的考量：对战的玄门弟子灵力大多都在她之上，她下去参战帮忙的意义不大。既然如此，她大可趁此时间深入城中，在高处寻找隐匿在城中受困的平民，再下去将他们带到济慈薛敬之这些厉害的人身边。

剑器相撞的琅琅之音渐远，阿亭停下回望，玄门弟子已四散在各处，她因一路无阻独自深入这座八卦城。放眼望去，前方有一座破旧的寺庙，周边异常安静。手中玉笛微微动了一下，寺庙里有人影一晃而过，阿亭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在靠近寺庙的地方跳下，快步走到寺庙的围墙边，纵身一跃。

是我眼花了吗？

阿亭立在寂静无声的院落里，回想刚才看到的人影。是妖邪还是普通人？方才在屋顶远眺，好像是在最大的那间佛堂看到窗口有人影闪动。若是藏匿在里边躲避妖邪的普通人还好，若是还不知有敌人到来的妖邪……

阿亭暗自思忖一番，蹑手蹑脚地在寺庙中搜寻人迹。担忧寺庙中的会是妖邪，阿亭跳上房梁，小心翼翼地四处搜寻。在她苦于没有任何收获之时，底下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时间到了，该是你们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这声音低沉浑厚，阿亭俯身揭开一片瓦往里窥视。这是一间佛堂，她的正下方是一座偌大的金漆佛像，庄严肃穆。佛堂右侧是二三十个年轻的男女，左侧大多都是老人、稚童，仅有几名看上去有十一二岁的少年。两侧都有神情凶恶的妖邪把守，惟有两人立在最中间，仔细一看，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只有一个房间的人能活下来，”中间的两人幽幽道：“是左边？还是右边？”

两侧的人神情凝重，仍旧无一人发言。

阿亭心道：这不是一间佛堂吗？哪有房间？转念一想，才意识到底下的妖邪施了障眼法，那两个一样的人其实就是一个人，用了分身术或是障眼法来迷惑底下这些平民。

“反正左边房间的老人也活到了该死的年纪，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要么是被抓到这座阴城，要么从一出生就在这里长大，是没机会逃出去的，你们可不一样。”

“你们这边这么多孩子，现在就死去的会不会太可惜了？那些大人们也该让一下你们……”

阿亭听出了个大概。右边“房间”是年轻的男人女人，正处于人一生最黄金、辉煌的时候；左边“房间”是老人和小孩，是生命的终结、初始。现在，只有一个房间里的人能活。

其他人还没来这边，她刚才数了一下，佛堂里有二十几个妖邪，中间的那个必定是法力最高的。她一人要怎么做才能将困在里面的人救出来？

阿亭不禁有些懊恼刚才和济慈分开，若是他在，现在这个情况他轻易就能解决。可是……她不想成为济慈的负担，不想他在对付敌人的时候还分心来保护她。即使她知道只要不是遇上杀音那样的强敌，他一边保护她也可以一边对战，但是她不愿意。

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定会有办法的。

既然是自己做的决定，就不要后悔。就算后悔，也要等到拼尽全力把这件事情解决以后再去后悔。

阿亭思绪万千，短时间内还没想出应对的法子。硬碰硬是不可取的，她不可能打倒里面的二十多个妖怪。要怎么去做？该怎么办？凭她一人之力根本不能与里面的人周旋到济慈他们来。

快想办法，快想办法！不能让里面的人死，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在她的面前发生，一定有办法阻止的，快想出来，快想出来……

生命不论是年轻人还是垂暮的老者、人生未开始的孩童，都同样珍贵。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珍贵的。

不能让他们因为这种无聊的游戏就死在这里！

佛堂右侧，有一人低声道：“让他们、让他们去死好了。”

他旁边的女子震惊地看着他，他的眼下一圈青黑，他道：“不是吗？难道我们要为了他们去死吗？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我还想回家……”

女子噙着眼泪，哽咽道：“可他们都还是孩子啊……”

“孩子又怎么样！以往我们也没少保护这些老人孩子，这次让他们替我们死一次也不为过吧？！”

“难道我们就该去死吗？！”

妖怪的障眼法不知何时消失了，那一道阻隔了彼此视线的墙壁也随之消失。两端的人对望着，激烈的争执声在这长久无话的对望中消弭。

少年奚夜漠然看了看对面争得面红耳赤的大人，又想起多年前一个修道的人误入阴城，他承诺他们这群孩子说，会救他们，会带他们离开这座阴城。后来他背弃了自己的诺言，一个人逃走了。

在阴城长大的奚夜自小就知道，人都是自私的。对他人怀抱期望，本就不应该。被信任的人背叛，是自己愚蠢。

奚夜抬眸看去，佛像上方有一道狭窄的微光——一只眼睛在那道狭窄的缝隙里，眼珠子来回转动。奚夜的心脏被这可怖的东西吓得猛烈一跳，这只眼珠子正在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