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绉没料到安平会去求开元帝,还讨来让燕王重审的手谕,望着安平半天没说话,只是叹气。
安平见沈绉叹气,不快道:“我是为你好。你不跟他计较,可人家不是,都跑到父皇面前诋毁你了,我能看着不管吗?”
沈绉眨了眨眼:“你说唐大人?”
安平道:“可不是吗,幸好父皇没有信他,还把判状摔到他脸上。”
沈绉笑了笑,看不出是苦是乐,握住安平的手:“你想做就去做吧,不过要记住,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要埋怨任何人,尽力就好。”
安平觉得沈绉的话有些不对劲,却又找不出是哪里有问题,仰着头观察了半天,试图从沈绉的表情中搜到些蛛丝马迹,可是沈绉的脸上只有和煦的微笑,如三月春阳般温暖。
回府的路上,安平的心始终无法平静,沈绉的话教她不安,好像已经预感到了她会失败。她怎能允许自己失败呢?吩咐车夫改道,去往东宫。
太子赵敞闻言沉默了半天,道:“或许驸马的做法是最好的,安平,你真不该去求父皇。”
安平不悦:“三哥,怎么你也是这副表情?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事情从来都不跟人争,为你和父皇争却是寸步不让,不惜得罪那些老家伙,你能看着他受冤,我不能,他是我的驸马。”
赵敞不欲与安平多作争辩,道:“三哥帮不了你太多,东宫的长史借两个给你差遣。周长史、黄长史很能干,擅长侦办疑案,有他们帮你,好过你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安平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急了些,敛衽为礼:“多谢三哥,妹妹心急,语气冲了些,三个勿怪。”
赵敞扶起安平:“无妨,尽力吧,不要勉强。”
安平的心又是一缩,为什么三哥也这样说呢?
安平带着太子哥哥拨给的两个长史开始奔忙起来,事情果真没她想的那般简单。
周长史分析,当事人不会改口,只能从侧面证明驸马是遭人陷害的。这事有几疑点:一是驸马未归,随行的仆从为何不闻不问,因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除了东宫,驸马从来不在府外过夜,仆从不可能不知道这规矩。二是驸马从未到过唐家后宅,如何得知受害人的住所?三是唐家下人也不少,为何无人阻止驸马进入唐大人妾室的闺房?
周长史首先询问驸马府的仆从,众仆都说是唐宅管事出来传话,称驸马要与唐大人把酒言欢、彻夜长谈,让其自行回府,他们才回府的。可当周长史讯问唐宅两位管事时,二人均不承认曾传话给驸马府仆从,只得让驸马府的仆从上前辨认。仆从们却惊讶地发现,这两个管事都不是传话人。再问唐家,对方称只有这两个管事,再无第三个。
找不到传话人,线索断掉,只能放弃。
周长史再问唐家的下人,众人都说没有看见驸马是如何进入他们的如夫人的香闺的,也就无法及时发现并阻止。不过,从前院到后院如夫人的房间,至少要经过四道门,巧的是那天晚上每道门的守门人都有一段时间不在岗,且理由充分。
问话过程中,周长史注意到一个新问题,唐明义非常宠爱惜琴,比对正室夫人还要好,却极少在惜琴房里过夜。周长史不禁生疑,推测二人早已貌合神离,所以惜琴才会另觅怀抱,结果就害到了醉酒的沈绉。
不过安平证实,沈绉平素在家很少饮酒,在外饮则从不过量,即使有醉意也一样是翩翩君子,就算惜琴着意勾引,驸马也会坐怀不乱,稳如磐石,不可能酒后失德。
到了开堂重审的日子,安平还是没有查出什么头绪,只得硬着头皮上堂,坐在帘子后旁听。
周长史将近日所查汇成卷册,交给主审官燕王。
燕王看完卷册,道:“唐大人,你说驸马酒后失德,可驸马在外饮酒从不过量,也从未到过你家后院,如何寻得唐如夫人闺房?你家下人言辞也甚是可疑,缘何会无人看到驸马进入后院?还有,驸马府的仆役说有管事让他们回府,唐家却说没有此人,岂不可疑?若此人不是你家的,如何能出入你家?定是你家中有人在酒中做下手脚,迷倒驸马,再将其移到如夫人的房间。”
唐明义忙辩解:“王爷,冤枉。谁会有胆子给主人弄顶绿帽子戴?下官就更不会了,下官与驸马同饮一壶,若是下药,自己不也会中招?”
燕王道:“那你如何解释驸马不认路却出现在唐家如夫人房间?”
唐明义看了眼安平方向的帘子,咬牙道:“既然王爷问,下官也就不怕丑了。实不相瞒,驸马与那个贱人早有奸*情,坊间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王爷不信,可以到外面去打听打听。”
燕王一拍惊堂木:“糊涂!外间流言岂可相信?”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下官手中还有有证据,”唐明义说完,呈上一件宝蓝色银线滚边云纹织锦长袍,并一把做工精美的扇子,“这是驸马赠给那贱人的衣服和扇子,锦袍里面绣着‘沈’字,扇子上有驸马的题诗。这是那贱人最珍爱的一把扇子,未脱籍之前不少达官贵人、文人墨客都见过,人都道那诗是我题的,殊不知我是替人受过,驸马也曾中过探花,且这笔迹可是赖不掉的。”
“代人受过”,这话可是说得无耻,好处占尽了,却反过来装孙子,如果没有《春望》这组题诗,哪有唐明义今天在文坛的牢固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