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神妆裕最终都没能发觉夜神月停留的视线,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之中,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们彼此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就像他向来就是承担重担的那一个,而她只做个孩子就够了。如果说原来夜神月对这个剧组偶尔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抱怨,那么现在他很乐意这样本色出演。
毕竟只要她还能绽放笑容,其他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饭桌上的妆裕滔滔不绝地讲着她在学校的见闻,母亲一如既往的耐心倾听,眼里透着笑意。然后似乎侧头问他些什么事,夜神月没听太清,他随意说了什么,然后也笑了起来。
有几分假,也有几分真。
他坐在这里,离她们很近,近到可以看清妆裕嘴唇上偷偷涂抹的口红。但又很远,远到他好像站在一个电视机前,屏幕里播放的都是与他毫无干系的剧情。
饭桌上依旧没有父亲的身影,他永远是个缺席的演员。或是姗姗来迟,或是从不出现。即使如此,夜神总一郎也是他父亲。
是的,父亲。
他有时候怀疑自己对于夜神总一郎来说是不是只是个值得自豪的标签——一个优秀的儿子,一个得力的助手。
所谓的父爱——真的存在过吗。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整个童年,后来他就不再思考了。反正只要大家都不在乎,说明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完美的家庭。
完美到只能存在于理念中。就像一个精致的玻璃工艺品,任何微弱的冲击都能将它轻易摧毁。
在这里,他不是唯一的演员,却是唯一的观众。被迫拿着别人给一个莫名其妙的剧本,在无人喝彩的舞台上扮演着被杀死的约瑟夫·K。
也许约瑟夫·K还幸运些,毕竟他死一次就够了。
卧室也和以前一样,整齐干净,几乎没有任何居住的痕迹。夜神月扭开书桌上白色的台灯的开关,点开电视,从书包里抽出黑色的笔记摊在桌子上。
死亡笔记。
封皮的黑色看起来十分不祥,上面歪歪扭扭的“DEATHNOTE”就像是某些极其劣质的印刷产物。从外表看起来,它就像是供人恶作剧的廉价道具。
事实上,它看起来也确实除了供死神恶作剧别无他用。
夜神月手指间夹着纸页,来来回回随意摆弄翻折。
那上面曾密密麻麻写满人名,那些人几乎都与他素未谋面。也有一些是见过面的,但也不过萍水相逢。深仇大恨说不上,顶多是些利益冲突。
非要说的话,只有一个名字他有些介怀。
至于其他的——视人命如草芥,大概就是那么一回事。
即使是现在,他的想法也没有任何改变。
笔记本一片空白。
但他不是。
就算人生可以重来,做过的事、经历的记忆从来没有删除键。死而复生,生而复死。折腾这么多次,这些道理还是明白的。
他一直认为自己想捡回笔记纯粹是把它当作摆脱现状的关键道具,尤其联想到超自然因素——死神可能会知道些什么很重要的线索。
根据他总结的规律,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这就好比平行世界的理论,每个岔路口都是一个可能性,每一个选择都会造成不一样的结局。根据他现在的总结和分析,即使死亡笔记的规则如他所料的那般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纸的触感也一模一样。他所做的每一步选择都和之前一样,甚至提前除掉之前的威胁,也很难保证事情不会出现偏差。
但现在看来,他想拥有死亡笔记的原因可能也没他想象的那么纯粹。
一切自我辩解都是谎言。
他永远忘不了自己的失败——这耻辱的烙印。
夜神月摩挲着纸页,仿佛上面镌刻什么魔咒,让他爱不释手。
“新宿三丁目的一家银行,发生恶劣银行抢劫杀人案件。现场十分混乱,至少有十五名人质被困其中……”
夜神月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椅背上,电视冷白色的荧光在他的瞳孔浮动,神色看起来冷漠得令人心惊。他随意从桌子的笔筒中抽出一根圆珠笔,细长的笔身在他指间飞快的转动,就像忽停忽转的风扇。
台灯发出嗡嗡的蜂鸣声,纸页在灯下泛着冷光,横格线就像心电图上拉长的直线,没有终点。
“歹徒提出要求,现已确认两名人质遇害,其他人质生命状况难以确认……”
夜神月毫不意外,嫌犯的名字和照片被公布在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