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只能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因为它脆弱,随时都会断折。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因此他选择不去触碰。他也会好奇,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但他只能站在这里,静静地看着它摆动的残影。
有时候他会寂寞,但更多的还是疑惑。但疑惑注定不会有任何答案,他便只有将目光放在别处,追寻那些有问题的答案。
“是的,夜神。”他听到自己这么说。
“你是对的。”
这是一种没由来的熟悉感,就好像他们旧时相识。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他正试图去解剖夜神月,却发现躺着的人露出了熟悉的面孔。
“夜神。”
“怎么?”
“我们之前认识吗。”
夜神月看见最后一点光从地板上消失了。
扩散的纹路彻底变成了翻卷的波浪,浪潮起起伏伏。而他正站在海里,雨水让他全身变得湿漉漉,鬓角的边缘贴在脸颊上,有些痒。阴冷的海水缓慢地顺着他的小腿爬上他的膝盖,然后没过他的胸膛和肩膀,最终他被彻底淹没在凝固的、咸湿的海水里。
阴暗的海像是要把天空蚕食,野心勃勃的水不安地骚动。他被禁锢,然后被拖走,离海岸越来越远,天际却近在咫尺。
他回头,看到岸边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在细雨里伫立,左手弯曲成了一个弧状,举在耳边,愚蠢地把他自己的左手当作一个传声筒,侧耳倾听。
后来那人笑了,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心中好奇,因为他什么也听不到。
但很快他就没法再关心这些事,身躯在浪潮里摇荡着,在空气与水的边界沉浮,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又或是随波逐流的浮萍。那人也变成了一个被模糊掉的、细小的颗粒,一颗小小的在空白五线谱上休止符,弯曲的手臂是毫无意义的延长记号。
坏掉的黑胶胶片,永远静默地旋转。
他凝视着远去的海岸,目光撕裂又缠绵。
据说鱼只有几秒的记忆,当然这只是一种缺乏科学依据的谣言。但他突然觉得这可能是真的——他们都离岸边太远了,再也回不去的记忆彼岸。
“也许吧。”他说。
L看着监控屏幕里的夜神月,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只是声音很轻,像是穿过的信号被削减了能量,传到他耳朵里只剩下缓慢的呼吸。
夜神月分明还是那个他第一次见到的高材生。平易近人与冷漠疏离的特性在他身上反复交错又相离,以一种极其不安定的重影在不停地矍铄,矛盾得让人感到不安。
L本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渡推门走了进来,朝着他安静打了个手势,似乎有些重要的事情要通知他。
L唯有暂时静音电话,“渡,出了什么事。”
“流河,抱歉打扰到你,但我认为你有必要看看这个。”渡将手里黑色的录像带递了过来,“是刚刚KIRA发往樱花电视台的宣言。”
第十八章
“那么,您对这次KIRA向樱花台寄出的录像带有什么看法呢?”
“我认为这纯属是一种挑衅……”
自称为犯罪心理学专家的匿名博士和左侧容貌清秀的女主持人端坐在电视机里,他臃肿的身躯像是被强行塞进那套缩水的西装里,五官因为脸上有限的面积挤作一团。他飞扬跋扈地大声痛斥KIRA的恶行,全然把自己当作正义的使者。女主持人的职业素养极其出色,她目光严肃又认真,对于身旁专家的发言,她连连点头,表情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是彻头彻尾的屠杀!是屠杀!”
专家艰难地挥舞着他粗短的双臂,脸上的横肉因为他夸张的动作不断地抖动,不由得让人想起被吊在金属架上待宰的猪。
“我们呼吁市民抵制这种罪恶的行为!”
遗憾的是,他坚持的“正义宣言”还没来及说完,就像被无形卡住了脖子,戛然而止的动作十分滑稽可笑。然后全身快速抽搐了两下,“扑通”一声倒在讲台的后面,变成了一具尸体。
看到这一幕的夜神月突然爆发出巨大的笑声,他在座椅上笑得前仰后合。
他不停的笑,笑声像是无法停歇的暴风雨。
他埋下了一颗种子。
终于,它开出一朵黑色的花。
“没想到月你会愿意和我去看弥海砂的签售会,我真的很高兴。”
“没什么,偶尔放松一下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