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人类才会死。”
人间界的上方是湛蓝的天,脚下是深渊,深渊深处是不断爬行的蝼蚁。高耸云端的死神界,头顶却是永远黑色的天空。那其实那是人间界的深渊,是蝼蚁不断翻滚的污泥,对于它们来说却是触不可及的天空。
青年像是在和夜神月说着什么,夜神月只是看着他沉默不语,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在远处的雷姆,像是世界只有面前这个人。
只有路克注意到了正对着落地窗远处的雷姆。
路克什么也没有说,它旁观着,笑脸像是被画在脸上,却比画更加虚假。
笔记的纸页被风吹起,像一面面飞扬的白色旗帜。雷姆抚平翻卷的纸角,任由它们在她的掌心中挣扎。
然后风突然停了,像是屈服了。
于是黑色的笔迹缱绻地荡漾,转了一个圈又一个圈,让人想起风吹皱的池水和弗拉戈纳尔笔下少女的裙摆。
BeyondBirthday
雷姆突然对这个名字感到好奇,但也仅仅是好奇而已,因为她没有机会知道答案,而那答案本身也不重要了。
它究竟是什么意思,而哪里又才是彼岸。
她展翅飞向天空,化作一道渺小的影。半空中洋洋洒洒白色透明的颗粒,它们在日光下像是发光的雪,浮动着融化了。
第二十六章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
夜神月紧绷的肩线终于松弛下来,他感到轻松,但这种心情并不是愉悦。
有一瞬间,他感到一些茫然。
思维像是在无法着落的半空中漂浮,胸膛里的心脏像充满力量的铁拳,锤击着如同棉絮一样的思维。
于是他仍是坐在座椅上,面前摆着青年留给他的甜品。白色的奶油在阳光下融化成一滩油腻的不明物,如同混合的泥土的雪,粘连在蛋糕坯上。
他看着它,像是突然来了兴趣。挑了完整的一块,用叉子插了一角送进嘴里。甜腻的香气充斥着口腔,唇齿之间都是滑腻的感觉,附着在舌苔和内壁上,像一种令人作呕的黏着剂。
夜神月举起将手旁的柠檬水,透明的水将阳光分割成不同的颜色,水线不安地起伏。他注视着它,然后一饮而尽。
永别了,雷姆。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终于夜神月站起身,拿起桌上的书。天空的云缓缓地流动,日光消失又复现。他抬着头,柔和的眉眼又重新挺立,下颚上是弯折的线条。他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摩挲着侧边凹陷的缝隙,“啪”地一声翻开了上手机上盖。
“请问,你是夜神月吗?”
说话的是那个中年便衣警察。
夜神月握紧掌心里的手机,他看着眼前这个打断他动作的中年男人。
灰色的头发失去了光泽,像是被抽干生命力的枯草,乱糟糟地堆积在头顶和鬓角两侧。眉峰却奇妙地勉强上扬着,隐隐流露着凛然正气。他的目光游离不定,在清晰与模糊的边缘徘徊,让人想起晨雾里不停闪烁的路灯。
他觉得这个人面孔有些眼熟,似乎是与他记忆里的某个模糊印象微妙地重合了。
“我是夜神月,请问有什么事吗?”
男人迟迟没有说话,将目光落在夜神月的身上。但夜神月知道——他不是在犹豫,而是在判断和观察。
“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我要走了。”
“你知道——”中年男人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喑哑又低沉,声带像是被狠狠地撕裂过,听着就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与苦楚。
“你知道秋本咲夕吗?”
“我认识她。”夜神月说,“怎么了?”
中年男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而这个名字偏又是从他自己的喉咙里钻出来。怀念和错愕在他的脸上分崩离析,然后他嘴角飞快地牵动了一下。
“她有东西要给你,但是她没办法亲手交给你。”
夜神月皱着眉,“是什么?”
中年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它被人用力揉搓过,上面布满蜘蛛网一样的斑驳皱痕,但此刻被人整齐地叠好,角落上泛着暗红色的污迹,可能是不小心蹭上的颜料。
男人伸出手,他像是很宝贵这张纸,小心翼翼又庄重地递给夜神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