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少天的箱子是一个深色红木的箱子,带着点复古的气息,喻文州蹲下身来在箱子底下摸了一下,然后轻轻扣了一下凹进去的部分,咔哒一声轻响,盒子底部露出一个小小的铜质的拉环,向侧边拉开,露出一小层的暗格来,喻文州伸出手指,夹出来一张小小的手写乐谱。
StarofBaghdad.
“集合——”黄少天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然后是一阵噼里啪啦堪比地震的震动声,脚步声震天响,比鞭炮声还厉害,搞得喻文州还以为发生了地震。
他正拿着乐谱蹲在箱子旁边,回过头恰好看到黄少天推开门,站在门口像个门神,大熊猫坐在地上,摆出一个“哇哦好精彩”的=口=表情,雪豹则甩着长长的毛茸茸的大尾巴缠在黄少天的左腿,看向黄少天的时候满脸都写着“主人!主人你要冷静!”
“你干嘛翻我的乐谱?这是我的东西!是我的隐私,是我的秘密!”黄少天看到喻文州手里东西的一瞬间就不淡定了,简直要原地暴走掘地三尺上蹿下跳,“有没有人权了!为什么有向导人权法没有哨兵人权法!我觉得我的心理受到了伤害!这不公平!你干嘛翻我的——”
喻文州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把乐谱慢条斯理地展开拿给黄少天看:“这好像是我写的。”
“……我不管!”黄少天指着箱子,“你干嘛翻我的箱子——”
喻文州看了看箱子,又看了看黄少天:“这好像也是我的箱子。”
黄少天:“……”
大熊猫打了个哈欠,哈哈哈笑了起来,雪豹无力地趴在地上仰望黄少天,心理弹幕乱飞,主要是控诉:此所谓有其哨兵,必有其精神体,向导怂怂一个,哨兵怂怂一窝。
“整队了!”黄少天转移话题。
喻文州看了看他:“黄少校,今天我整队。”
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被剥夺,黄副队长蔫蔫地站在队伍里,竖着耳朵耐心听着喻文州交代任务的具体细节,夕阳里的蝉鸣加重着燥热,偶有风吹来却也是热的,搞得黄少天一直在不停地动来动去。
“我交代完了,明早六点半操场集合,其他人解散,”喻文州踱步到黄少天跟前,“黄副队长留一下。”
众人在“哇哦”的矜持而奔放的哄笑中解散了,一边解散还一边踮着脚看热闹,只剩下黄少天面无表情地站在喻文州面前,他扬着眉毛看着天,眼神走位飘忽,犀利风骚。
“站直。”喻文州从胖达手里接过来一小节竹子,敲了敲黄少天的背。
“嗷!”黄少天哀嚎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喻文州的军衔立马闭嘴里,挺胸抬头目视前方站好。
军衔大一级压死人这话实在是没错的,尤其是在军队,这个社会中可能是等级制度最为森严的地方了,黄少天心想,我要立功,我要升迁,我不要被压迫,这是什么狗屁人生啊?
“别乱动。”喻文州手里拿着小竹子敲在他手背上。
“不是,”黄少天没忍住,挠了挠脖子,“中校长官,这都快到吃饭的点了,不要浪费青春了,明天就出发了,嗯。”
“黄少校,我觉得你对我比较有情绪,正好,出发前我们好好谈一谈,以免在行动中影响全队的行程。”喻文州很真诚地看着他,但是黄少天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没有啊!”黄少天连忙举手,“报告,真没有,我巨冤,真没有。”
喻文州探寻地看着他,倒是显得很淡定悠闲,大熊猫比他还悠闲,他靠在雪豹身上,拿雪豹一身溜光的皮毛当靠垫,翘着脚看黄少天表演,脸上写满了“你演,你继续演”,和喻文州的表情如出一辙。
“怎么就没人信呢?”黄少天简直痛心疾首,“我对长官没有任何意见,不信你问雪豹,说你呢小祖宗,快来给我正名,长官你懂的,精神体是不会骗人的——”‘
雪豹看了看黄少天,又看了看喻文州,摇了摇头,吐了吐舌头,一副嫌弃脸。
黄少天:“……不是,我不是这么想的!”
喻文州笑:“原来是看不上。”
黄少天梗着脖子站在原地,觉得自己是说不清楚了。
“没关系。”喻文州走到他跟前,“你只要说出来就好了,有什么意见有什么隐忧,我尽力去配合你。而且集体行动这样的任务,需要亲自实践了才知道到底能不能合得来,合作其实是一种很玄妙的关系,不管是因为什么,也不管是怎样,我都不想和我的搭档之间存在嫌隙。”
黄少天咬着嘴唇不说话。
其实在他心里,他最开始不是看不上喻文州,他是看不上一切向导。对于黄少天来说,他在战场的选择和行动的快速程度,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向导可以完美配合,有时候对于他来说,他宁可去忍受精神上的纷扰,也不愿意让向导来给他添乱,向导的五感和体力都与常人没有什么差别,他们的突出之处在于精神力,可以用精神力给向导带来安宁和舒适,但是在未结合的关系之下,也确实没什么更多的作用了,黄少天的精神相容域狭窄而又偏僻,可以相容的向导少之又少,不能享受结合后带来的共享精神世界的共同作战的方式,带一个向导上战场真的就是个累赘。
而且黄少天也不准备为了能更好更牛逼地战斗,就找个能相容的向导结合。
哨兵与向导的结合是神圣而唯一的,不要为了特定目的,也不能为了特定目的,这一点上,黄少天估计会和很多向导人权学者有共同语言,哪怕他们的身份是向导或者哨兵,但是最基础的前提是大家都是人,所有社会人应该享受的自由,他们一样也不应该缺少。
“我只是习惯了。”黄少天抿了抿嘴唇,显得有点委屈,大约是日落的余晖十分温柔,让他嵌在这样的背景下,有微风吹过,似是拂了一身落寞。
“那时候太小了啊。”黄少天说,“然后到现在了,反而觉得不需要了,有没有都一样,别人不能忍的,后来我也都能忍了。”
雪豹趴在地上,有点沉默地把头埋起来,大尾巴晃啊晃的,前爪刨着沙堆,然后抓着沙子搓来搓去,搓来搓去,大熊猫转过身来坐着,摸了摸雪豹的耳朵。
喻文州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我觉醒了啊。”喻文州嘴角噙着一抹微笑,“虽然很慢。”
黄少天一下子眼睛睁得老大,微微踮脚想要继续说点什么,然而喻文州已经背过身去了,留给他一个看得见中校徽章边缘的背影,提醒着他,这,是你的上级。
哎呦我的老天爷,我要立功。黄少天心想,我要升迁,这日子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