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雪堂想吞并中原武林是不可能的,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否则我非要纠缠到天涯海角不可。”林郊眸子雪亮,迸发出一股杀意。
“你快替你的王侯霸业扫清一下障碍。”林郊又向前一步,“你杀了我,我不还手,化成了鬼就好好投胎,也不去招惹你。换了别人可就不行了,我剑下死的人多了去了,我不差一个两个的。”
林郊与他挨得极近,他们已经快有一年,没有这样近距离地接触过了。
林郊抬手握住陆晚棠的右手,放在自己心口。
“别犹豫,趁我还是这么无可救药地喜欢你。”
陆晚棠面露痛苦之色,挣脱林郊的手,整个人头也不回的往山下去了。
又是留个背影,能不能有点新意啊。林郊呆呆地望着陆晚棠的身影在荒草与野花的衬托下,一步一步地走远,觉得心里像是被刀绞了一般。
没有新意又怎样,还不是一个感觉。
“这苦如何受?一重愁翻做两重愁,是我命合休——”
林郊跌坐在地上,千回百转地唱起了一句戏文。山顶有风呼啸而过,卷起一径荒草飞絮,这一句唱得呕哑嘲哳难听之极,引得鸟雀惊起,扑棱扑棱地飞远。
“夙世姻缘已定,昔离别今成欢庆;相随美满夫妻,强如鸾凤和鸣——”
这日子,怎么就没戏文里唱的这般好呢?
题目诗:了知生死不相关,出自释印肃《颂证道歌?证道歌》
※关于三家生死观的部分,来自于《佛说死亡:死亡学视野中的中国佛教死亡观研究》这本书
※戏文唱段出自施惠《幽闺记》
第25章世间无数丹青手
古道扬尘,天边月尽。
喻文州负手站在路的尽头,月光惨白,映得一切恍然得不真实。世间之事大抵如此,如梦幻,如泡影,如露亦如电。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无比清楚。
魏琛扬鞭策马而来,见了喻文州站在路边,便翻身下马。
“师父。”喻文州向前一步。
“这句师父叫得好听,我听了心里畅快。”魏琛哈哈一笑,笑容里恢复了多时不见的豪迈,“只是可惜少天不在。”
“以心头血为引即可。”喻文州伸出手,手心里一个小瓷瓶。
魏琛嘻嘻哈哈地接过去揣好,喻文州又讲了如何使用,魏琛认真听了,依旧是嗯嗯啊啊地答应了。
“师父,长风草的毒也不是无可解,你知道的——”喻文州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这一句。
“知道。”魏琛点点头,“在方世镜的砚台里,我知道。他一颗七窍玲珑心,什么都想到头前去。”
路边荒草离离,晚露点点,六月初,竟然觉得微冷。
“人生碌碌,竟短论长。枯荣有数,得失难量。”魏琛翻身上马,这次笑起来竟然多了几分苍凉落拓,“我学问不好,但是年轻那会,总看你师父临字,他临《浮生六记》,我最爱看这句,就记住了。”
“文州,你像你师父,很好。”魏琛点点头,“一身风骨,这是偷不来的。”
魏琛的一言一行,在他看来像极了最后的辞行。喻文州想说点什么来劝解,却又觉得语言瞬时显得苍白无力。
“我去与少天汇合,你可有什么话带给他?”魏琛临走问了一句。
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喻文州低头思量了一下,最后却只说了四个字——
“少天,莫气。”
喻文州仰头看天,这一夜明镜一轮,别样的完满。四野俱寂,天地婆娑,山海一瞬,都如岁月轮转中的背景,化为了不可复刻的印记。
去年相送,余杭门外,飞雪似杨花。今年春尽,杨花似雪,犹不见还家。
魏琛的背影在月光下渐行渐远,终于消失不见。
他在走向他的圆满,只不过,与我们不同罢了。
六月十五,嵩山。
武林正道纷纷上山来,再过几日,便是四年一度的武林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