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信口胡诌的有点离谱吧。
“我小时候住在这个庙旁边。”林郊继续说。
陆晚棠点点头,这个倒是听林郊说过,他小时候是与母亲一起住在乡下,他时常回忆一些他小时候是怎么欺负同乡小孩子们的事情。
“然后,我就跟这个已经成为了老和尚的小和尚,学了这门绝学。”林郊放下笔,“所以我们先来喝酒,然后再来写字,让你见识见识一百零八代单传传到小和尚差点失传的狂草,你就知道我有多厉害了。”
陆晚棠还在琢磨为什么是一百零八代,林郊已经拍开了封泥,倒了两大碗酒。
糯米酒醇香澄澈,酒液晃荡在碗里,斜斜的映出两个人的影子,林郊看得出神,揽过陆晚棠的脑袋一齐看酒碗里的人影,影影绰绰的。
“你怎么长的?”林郊拿脑袋撞了陆晚棠一下。
陆晚棠茫然,“嗯?”
“我说你的脸。”林郊捏了捏陆晚棠的鼻子。“鼻子,眼睛,还有嘴。”
“啊?”陆晚棠还是没明白林郊在说什么,任林郊捏来捏去的胡闹。
“我说长得好看。”林郊飞快地转开眼睛,端起酒碗,“喝了我给你展示一下狂草是什么,你就知道什么是书法了。”
“哦。”陆晚棠点点头,端起酒碗。
八月开桂花,满树繁花摇曳,香气扑鼻,深呼吸只感觉胸腔被这股浓香缭绕周身,配合着酒香墨香,混成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
“我给你写,你看看。”林郊满足地放下酒碗,提笔随手在宣纸上画了个鬼符,转身递给陆晚棠,“给你看,什么叫做——”
陆晚棠靠在石头上,闭上眼睛睡得正酣。脸红得像是发烧似的,眼睫毛微微颤抖,酒碗歪在一边,洒了一半,居然半碗就倒,倒得如此彻底,就这么枕着自己胳膊醉得不省人事了。
“喂。”林郊拍拍他的脸,陆晚棠毫无醒来的架势,倒是颇不舒服地蹭了蹭林郊的手掌。
“哈哈哈哈哈哈!”林郊乐了,“睡着了这么有意思啊。”
月色正浓,新桂丛生,野花欲燃,天际飞过一只不知名的鸟,啼鸣两声。
“你写得好看。”林郊靠在石头上,拉着陆晚棠的手在他手心写字,“你什么都好,就是身份不好。”
“算了,有一日过一日。”
林郊酒量也不算太好,喝了不少之后也就靠着陆晚棠睡着了,第二天待得天光大亮他却发现自己是从床榻上爬起来的。
陆晚棠在门外劈柴,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怎么比我清醒得早?”林郊揉揉眼睛坐起来,看了眼桌案的纸,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一张生宣纸,上面龙飞凤舞两个大字,当真是惊蛇入草矫健锐气,狂不失体,傲不减气,阔达浩荡之质跃然纸上。
林郊。
他的名字。
林郊再仔细一看,原来下面还有一行规规矩矩的蝇头小楷:你写得好看。
“这人——”林郊笑了一下,三下五除二将这张纸叠起来藏好。“多半有病。”
“陆晚棠!”林郊走出门外,桂花依旧开得热闹,迎着日光点点金黄,一树耀眼。“你过来,我有帐和你算。”
陆晚棠走过来,眼神有点狐疑。“我昨天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一杯倒——”
林郊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双手攀着他的脖子吻了过来。
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口,林郊那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些时日都是偷来的,再不珍惜,就真的没了。
“我想起了很多事情。”陆晚棠轻声说。
“我也是。”林郊抬袖子去擦唇边的血,擦了半天,却发现擦也擦不完。他感受得到血液渐渐离开他体内,感受得到死亡的压迫,甚至感觉指尖冰凉,四肢发沉。
林郊费力地去拿他扔在地上的匕首,费了好大力气,掉了几次,才勉强拿起来。
“可是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我要亲手做。”冰凉的匕首闪着寒芒,天边泛白,黎明耀眼,林郊眯了眯眼睛,觉得死前还能看一次日出,实在是赚到了。
嵩山之巅一战,血流满地,尸横遍野,这是一次没有赢家的厮杀,至少对林郊来说,是这样。
死生亦大矣,而不得与之变;虽天地覆坠,亦将不与之遗。
他觉得全身无力,勉强睁得开眼睛,这个角度很好,看得到陆晚棠的侧脸,刀刻般的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