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想到这一切都是由于我能力不足，没能让我的王脱离朴中元的控制，没能让我的王从痛苦里挣脱出来，没能兑现诺言保护好我的王。如果我能再强大一点，也许他就不必做出这样的选择了。”

这话让使者不知道该怎么接了，他没有想到鬼怪一直以来居然是这么想的，他曾以为他们俩之间的感情是因为他们分别是Alpha和Omega，这个世界的性别体制就是这么现实，但是现在他却不能确定了。

看出了使者心思的鬼怪笑着拍了拍使者的肩膀：“别想太多了，如果那个店长真的是我的妹妹，那么她这一生还算是安稳，今生身为一个Beta也很好，找一个普通人好好地过日子就好。”

鬼怪的语气听起来真的是很满足，但是使者却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孤独地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九百多年，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死亡，没能有任何一个人留在他的身边。他在这样孤单的世界中突然见到了自己妹妹的转世，这种欣喜的心情又怎么可能只是祝福一下就能释然的。

这个话题在一个奇怪的氛围下结束，使者和鬼怪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已经很晚了，也是洗洗睡了的时间。使者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洁白的墙面在他的记忆下开始浮现出屡屡画面，是他曾经在鬼怪的画轴上看到过的那个女子。那是截然不同的两张脸，但是带着相似的灵动与轻巧，眼睛里有着相同的光。

这个小插曲没有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使者还是照常上班，鬼怪也在对方出门前和往常无不同的让对方早点回来，今天还特地打趣地加上一句“别因为那个女人可能是我妹妹就动了别的心思”，就好像他真的已经不在乎了一样。

使者的午餐是在外面吃的，池恩倬也会在学校里解决午餐，鬼怪向来习惯在家里煎一份牛排，但是今天想了想后他换上一件略显正经的外套，还特地把头发整了整，打开门大步穿越到市区的街道上。

一眼望街道对面看过去可以看见Sunny背对着落地玻璃窗坐在窗边的一个座位上，她的头发被简单地扎起落在肩头，虽然反射着阳光但依稀可以透过玻璃看见对方穿着一件洋气的碎花衬衫。

鬼怪咳嗽两声当是壮胆，然后朝着炸鸡店的大门走去。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是他今生的妹妹，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没必要总是板着脸，毕竟这个世界的巧合还真的是挺多，也许是自己妹妹的女人同时是自己新娘的老板又是自己Omega的朋友，不管出于哪个原因他都应该用比较友善的态度去对待对方。

他想着先用自己顾客的身份照顾照顾对方的生意来套套近乎然后再拉近彼此的关系，这么想着的时候他推开门，Sunny的声音恰好在这时突然而然地响起：“诶！你、你怎么哭了！”

鬼怪有些愣，他知道Sunny的主语不是自己，便急忙转过头，在看到眼前的一幕的时候也同样睁大了眼睛。

使者正穿着他那一板一眼的西装坐在Sunny的对面，方才在街道上时许是Sunny的身形遮挡住了才让他没有注意到。素来严谨的使者在工作时间出现在这里已经让鬼怪很惊讶，而更让惊讶的是使者放在桌上的手正握着Sunny的手，而Sunny刚刚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也有了解释，使者面色错愕双眼无神看着前方，而那双似乎是由于惊讶而睁大的眼睛此刻正泊泊地朝外流着泪水。

听见开门声回过头来的Sunny看见了鬼怪，她直接后撤椅子站了起来，被使者握住的手也顺势松开。没有听到声音的使者却被这动作唤回了神，他愣愣地把头转向Sunny视线所在的地方，然后就在空中和鬼怪的目光迎合上。

这种时候Sunny识趣地没有多说一句话，虽然脸上依旧写满了疑惑，反倒是鬼怪有些慌乱地举起了手：“你……”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阴间使者只用触碰到别人的手就能看到那人的前世，使者这究竟是在干什么鬼怪也知道，但是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竟是觉得自己胸膛里蹿起一股无名的火。

他一把上前拉住了使者的手把他拽了起来：“谁叫你这么做了，谁需要你来这么做了！”

如果Sunny前世真的是他的妹妹金善，他知道使者会在Sunny的前世中看到什么，那些虚伪悲伤的感情，那些惨无人道的杀戮，而这些都是鬼怪不想让使者知晓的东西，有些事情不需要真实的画面，只需要经过美化的语言就足够了。

“跟我回家！”他动作粗鲁地拽着使者往门口走，使者一言不发的样子让他心慌，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是希望Sunny不是他的妹妹，她所拥有的前世不过是一段平平凡凡的百姓生活。

然而使者情绪的不稳和神志的游离都在一点一点打破鬼怪的期待，只是本能跟着鬼怪前进的使者撞上了一条桌子腿，他没喊出来，但是那肉体撞击的声音大到脸鬼怪听着都觉得痛。他停下脚步，使者也跟着停下脚步，鬼怪回过头去看，就看见使者低下头看着地板，毛躁的刘海完全遮挡了他的神情。

“Sunny小姐她……”

“别说！”

“确实是你的妹妹。”

使者声音响起来的一瞬鬼怪就感到了心慌，然而他却没能阻止住使者的声音，那句他本是无比期待现在却又无意识回避的事实就这样传进了他的耳朵。

他来不及去看身旁Sunny的表情，在使者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抬起了头，那双因为眼泪而红肿的眼睛里面居然写满了悲戚的情绪。

“我看到了，金信。”使者唤出的是鬼怪九百多年来不曾被叫出的名字。

“我看到了那个稚嫩又愚蠢的王，究竟做了件怎样荒唐而不可饶恕的事。”

ToBeContinued.

第八章Vol.8

鬼怪端着用路易十六的盘子装着的贴心切成兔子状的苹果走进房间时，阴间使者正端正地坐在书桌前，低头专注地写着什么。这份专注让使者没有分出一点心思转头来看发出开门声的门口，金边的眼镜架在弧度恰到好处的鼻梁上，薄薄的镜片反射着台灯的清光。

鬼怪无声地叹了口气，缓步走到书桌旁把盘子放在桌上空闲的角落里，使者还是没什么反应，他也没说话，只是自顾自拿起一块苹果递到使者的嘴边，使者微微偏头不去理会，料到对方是这个反应的鬼怪只好悻悻地自己吃了下去。

新鲜多汁，酸甜可口，明明就是使者最喜欢的口味。

然而使者就像是刻意忽视这个无比醒目的存在似的，手上的动作从未停止过，头也渐渐越埋越低，直到把鬼怪完全剔除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这回鬼怪连叹气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了，使者的字很好看，刚正有力，那笔直的毛笔被使者用骨骼分明的手指制住，游走在纸张上的动作就像是一场展览。然而那纸上的内容就不是那么受人待见了。

使者在记录那场前世记忆中出现过的场景。

从进门看见使者伏在书桌前的时候鬼怪就猜到了对方在做些什么，根本不用去看纸张上那些“幼王伏趴在犁墙上”“幼王突然出现在宫殿门口”之类的字眼。

他是不知道使者都看到了些什么，毕竟他也并不是很清楚他的傻妹妹前世的时候和那个愚蠢的王都做了些什么，他对于王黎的记忆也不过寥寥几次，最深刻的一次不过那人用淡漠的视线对自己赐死的时候。

使者此时也记录到这一幕了，鬼怪思绪飘忽视线游离，回过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使者在纸张上写下“正面迎接向着幼王走去的金信，接着一支利箭刺入胸口”这样的字眼。

鬼怪一把握住使者的手，突如其来的震动在洁白的宣纸上划拉下一道刺眼的黑痕。

“别写了。”鬼怪忽地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有些哑，“你想知道什么，我来告诉你。”

使者终于抬起头对上了鬼怪的视线，那张一直以来不会压抑任何情绪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这样复杂的表情，竟是让使者分不清对方究竟是在悲伤，怨怒，还是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