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霖没理安平,道:“你同我去仙界。现在仍有办法拯救你,这也是玲玲希望的。”
梅七脸上闪过一丝复杂,抬起下巴,说:“我不需要你救。陈——我妈也不需要。你放她去轮回不好吗?”
“她活在世上就会受苦!”梅霖一听便神色狰狞,像被踩断尾巴的野兽,叫道,“这个人界,灵界,都配不上她!我难道生来就是如此吗?我难道不知道宽容谅解吗?七百,快八百年了!人永远不会变!玲玲只要在这块土地上睁开眼睛,没有我的陪伴迟早会遇上下一个梅决、下一个梅祝,所有人都是如此!”
他胡乱地朝空气发泄了一通,猛然转向梅七,喝道:“阿七!你也如此!你活着总会遇上下一个安临平或者安平,给你点小恩小惠就叫你感激涕零地给他做牛做马,到头来命都丢了,还是那种可怜相!时代变了,这些人从来不知悔改!”
梅七看了安平一眼,道:“下一个安平?那岂不是很好?”
安平急道:“不好!只有我一个!我也不会再让你,再让你……我会保护你!”
梅霖愤怒道:“你只会说这些!你什么时候保护过他?你只会说这些话叫他感动叫他心甘情愿为你去死,你无能、无耻、无情、无义,你和梅决不过一丘之貉!”
梅七急了:“你别乱说啊,谁想死呢这么不吉利!要死你自己死去!”
安平却有些动摇。梅霖趁此机会鬼魅般杀出,一剑挑开七杀剑,刺穿安平小腹。那个“安平”在虚空消散,长生剑忽地现身斩向梅霖。
安平正要追击,被梅七抓住了手腕。天一门的石柱木梁上阵纹逐渐亮起,缥缈仙音几乎叫战场上的低阶修士们喘不过气。
梅七看了往后掠去的梅霖一眼,转向安平:“叫他先走。”
安平反手扣住他的手指,神情有些恍惚。
远方传来隐约的震颤,球形大陆的另一侧有大城被攻破。黑色咒文从梅霖的立领中爬上颧骨,他忽然杀向明天启,要去夺取明光剑。
明天启大笑一声:“我就说父王没有那么好心!玉魄与长庚果然都在你手上!”
说罢,他和梅墨对视一眼,后者严肃地一点头,他便转向梅霖温柔一笑:“看到这把明光剑了吗?自爆了都不给你!”
明光剑将天一门炸出一个缺口,方才成型的阵纹被破坏大半。明天启虽然不在爆炸中心,却因本命灵器的损毁吐血不止,被梅墨拦腰捉走。
然而梅霖一挥手,无数碎片从虚空涌出,渐渐在他手中凝聚成一把完整的明光剑。
明光、玉魄、长庚三把剑无视灵界壁垒,组成剑阵绕天一门缓缓转动,烈日、明月、晨星同时在门中闪耀,梅霖长啸一声,一掌拍在破损的阵纹处。
梅七说:“我从不觉得那是什么小恩小惠。”
安平仍然神色黯然:“他说的是对的。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
“如果你给我的是小恩小惠,那这辈子我给‘安平’的不是也一样?”
安平立刻道:“不一样。”
“我本来是要去投靠灵界的。”梅七笑呵呵地看他,只觉得太阳照在他脸上的样子格外英俊,他就应该在太阳底下,“我当时想,我要取得你们的信任,然后背叛你们,就像梅家人对我做的一样。但你对我很好,我就没有做出那种事。”
“你应该去的。”安平想起那些废墟的片段,眼眶发红,“平城对你很不好。我该跟你一起走。”
“这是气话嘛。”梅七抬高手臂,揉揉他的脑袋,“你对我很好啊。教我写字,给我一个人做点心,还给我住的地方和灯。只有梅原的家人才会对我这么好。我们让其他很多人过上了好日子,是不是?你该为此感到骄傲。”
安平紧紧抓着他的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做恶人?”
“人总要做点好事。”梅七眯着一双眼睛,“笑一笑嘛。因为你本来就是个好人,这么做才能活得安心。不要闹别扭。”
“我没有!”安平立刻道,说完又有点沮丧,“我还打不过他。我总是打不过他们。”
“打不过就打不过。”梅七语气轻快,“我又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喜欢你。”
“我对你好,你就喜欢我。”安平小心地看着他,“可是任何人都能做到我对你的好。”
“我都说了,那不是小恩小惠。”梅七踮起脚来凑近他,“我没有变成其他人希望我成为的怪物。这是大恩大德。”
于是安平又高兴起来,握紧了他的手。
安平慢慢道:“所以我至少该试试。我去破坏法阵。你拦住他。”
“好。”
两人耽搁许久,也不再多说,安平却在临走前大着胆子朝梅七眼睛上亲了一下,才笑笑消失在空气中。
梅霖立刻警觉起来,危机感叫他甚至放下了手中修补阵纹的工作,眯着眼睛在空间里搜寻起安平来。梅七却不给他机会,毫不手软地一剑杀来,将他直直撞出三辰剑阵,同时喝道:“明天启!”
明天启鬼魅般现身,伸手去夺明光剑。这柄剑碎裂过又被梅霖复原,但到底作为明天启的本命灵器陪伴他多年,立时灵性嘶鸣,整座剑阵停滞一瞬。梅霖与梅七缠斗两招,脱身扑向阵中,不料正在重新炼化明光剑的明天启反手就是一剑——那不是明天启,而是手持长生剑的安平!
长生剑在梅霖左肩到右腰处留下一道暴戾的道伤,其中道意与平王随和之下的坚忍截然不同,是独属于安平这个残缺灵魂的混乱的霸道与诡异;正邪术法掺杂其中,吞噬起了梅霖的护体神光。
安平与梅七相视一笑,联手将梅霖逼上高空。明天启却在天一门中现身,弹指收回明光剑,却没有解散剑阵,蹲在门上观察起了那几个阵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