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偷偷翻了个白眼嘀咕两句,就被他妈一巴掌打后脑勺上:“你懂什么,外面烧的哪有自己家里做的好,又不要你做不要你洗碗,带张嘴话还这么多,看看你同学一个个的,再瞅瞅你!”
“我怎么了?我不是你亲生的呀!”
胖子她妈一边往围裙上擦着湿漉漉的手,一边把家里所有的瓜子花生蜜饯糖果全部摆盘,招呼徐晨他们吃:“不好意思啊,这孩子一直这么懒懒散散,你们在学校里多帮我看着他,一点不让人省心,你说都快二十的人了,连人家姑娘的手都没牵到。”
“妈你有完没完?!”
“诶我说你两句怎么了,我说错了?你看看人家徐晨,书读得好,长得多俊俏,弟弟还照顾得这么好,你啊你,我们就是从小把你样样包办到位,什么都不让你干,惯的!”
徐晨笑笑:“胖子挺好的,您不用担心。”
“听到没听到没!我!很!好!”
胖子他妈长叹一口气,又想到今年是大过年有点晦气,赶紧“啪啪”又抽了自己两嘴巴子。
徐晨笑笑,剥了几颗花生给李亮。他是真的觉得很好,不光是觉得胖子好,而是他觉得这样的家很好,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也不管是吵吵闹闹还是唠唠叨叨,寻常和普通的每一件琐碎小事,组成一个家,组成一顶屋檐,所有人吃得饱穿得暖睡得着,无病无灾,安然一生,就已经很好。
“诶小徐啊,你弟弟和你年纪差蛮多的哦。”
胖子他妈这句话一出,在场好几个人都变了脸色。胖子拼命给他妈使眼色。徐晨的反应倒不大:“他不是我亲弟弟,福利院认的。”
氛围突然冷下来,胖子他妈有点尴尬地不知道怎么接,徐晨继续说:“没事阿姨。”
嘟嘟看了会儿电视,大概是觉得无聊了,哼哧哼哧从沙发上爬下,跑到阳台上去找罗子君。
罗子君进门之后就没怎么说话,陪着胖子爷爷在阳台上喝酒下棋。
胖子赶紧转移话题,一边抓着猪肉脯一边扯着嗓子喊:“罗子君你怎么一年轻人和我爷爷玩得这么好?能不能过来吃点东西聊聊天的?”
罗子君懒洋洋把手缩在袖子里,蜷成一团在阳台上眯着眼睛晒太阳,活脱脱把一件名贵风衣穿出了地主棉袄的感觉:“诶,叫罗爷爷。”
“我呸,美的你!”
胖子爷爷从头到尾都不搭理徐晨他们,只和罗子君一边下棋一边说:“今晚去埃尔文路86号,看小银杏唱歌。”
罗子君笑笑:“是88号。”
老爷子一拍棋盘生气了,声音也抬高八度:“86号我不会记错的!你别以为,那个你,把我支开了,小银杏就能见你了!哼!”
罗子君又笑笑说:“行,86就86,你说了算。”
笑容里划过一抹淡淡的哀伤。
老头胡言乱语的样子很快惹来胖子父母的不满,胖子说他爷爷平时屁事儿没有,也不像别的老头会往外跑,去公园遛鸟撞大树,他呢,就喜欢一人蹲阳台上下棋,还说他爷爷其实脑子不太好,时清醒时不清醒的,和人交流也经常是牛头不对马嘴,要不就一个人说自己的光荣史,神叨叨的别人也听不懂,要不就扯着嗓子骂人。
一开始他们还会较真,和他顶撞两句,时间长了,想想他也到这岁数了,就由他去了。
李亮瓜子嗑到一半扭头去找嘟嘟,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搬了个小凳子,乖乖趴在罗子君身边看他下棋,安静得不行。罗子君也很有意思,他对嘟嘟的方式和别人都不太一样,他不把他当成孩子,而是用成年人的方式和他交流,偶尔会教教他下棋的步骤,嘟嘟也不知道听没听得懂,就一直盯着罗子君的嘴看。
吃饭的时候,嘟嘟也像个小尾巴似的要坐罗子君身边。
徐晨笑说:“我和亮亮忙乎这么久,你们才见了几面,他就被你拐跑了。”
罗子君撸着嘟嘟的头发说:“那是你家都城易喜欢我,这是缘分。”
“都城易是谁?”李亮有点茫然。
“他大名啊,你不知道?”
不光李亮不知道,连徐晨都差点快忘了。
“啊,小东西下午写给我的。”罗子君掏出口袋里一张白纸,上面是嘟嘟七歪八扭的大字。
瞅着嘟嘟一脸骄傲的样子,李亮觉得胸口一憋,哇凉哇凉的。自家的白菜终于要看不住了。
吃完饭又坐了一会儿,大家各自就散了。
罗子君要回学校和他们是两个方向,嘟嘟已经困得趴在罗子君背上呼呼大睡,到路口把他交还给徐晨的时候,罗子君摸摸嘟嘟的小脑袋说:“小东西,我们还会见面的。”
年三十的街道上,到处是烟花炮竹的残骸,沿街店铺过了十二点掐着点挨家挨户放高升,小孩也不睡觉,像得了大赦似地疯玩。这个点街上也拦不到车,于是徐晨和李亮就索性慢悠悠步行回家。
徐晨感慨说:“大城市过年真挺热闹。”
“你们福利院以前不过年么?”
“也过,煮一大锅饺子大家分着吃,厨房阿姨也会特意做很多好菜,我们就围在电视机前面看春晚,瓜子花生糖果都有,但没烟花,看不了多久很多人就困了,所以每年三十基本上很早就结束了,没这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