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一看，少年正蜷着腿，在沙发上睡得香。

季栾走过去把人捅醒，“起来，去你自己屋里睡。”

少年还做着美梦，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唔…季…先生回来了。”

季栾看着小七不甚清醒的样子，莫名对自己的晚归有了点愧疚，可语气依然生硬，“以后不用等我回来，到点了就睡你自己的。”

小七支支吾吾地缓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没…没关系的，季先生…等您也不累……”

季栾想起，商量不好使，便换了命令的语气，“我说了不用等。”

小七便有些被吓住了，借着微弱的灯光去瞧他的脸色，磕磕绊绊地回答，“好的…季先生。”

季栾又皱起眉头，“还有，不要再叫季先生。”

小七不知所措，“那…叫您什么…”

“就叫季栾吧。”

小七不能出门，季栾便让一个阿嬷，两天上门送一次菜。

他白天不在家，小七便一个人在家做饭吃，还会打扫屋子，洗他的衣服。

后来，甚至在小院子里种起菜来。

季栾有时能回来吃晚饭。他一进门，小七就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兴冲冲地跑过来，“您回来了，我刚做好鲜菇汤…”

季栾轻轻咳了一下，不作声。

这个少年好像越来越习惯这种生活了，初来时怕生又怕他。现在，院子里到处是他种的歪歪扭扭的菜，晾衣绳上是他搓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进了屋，空气中飘荡的是他做的饭菜香味。他倒越来越像这个家的主人了。

季栾默默允许着这种变化，也旁观着少年逐渐变得活泼。

这样看起来才正常些，季栾想，之前那处处看人眼色，谨小慎微，连地上落根针都要道歉的少年，他实在看不过眼。

小七不知道季栾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季栾对他好，他只要看着季栾就开心。

季栾给他买了新衣服，他不出门，也穿不着那么些，但是有了正常的合他年龄的衣着，还是久违地高兴。

除了这些，季栾还会关心他身上的伤，给他药膏涂。想到这里，小七不免回忆起刚来的那天晚上，令人尴尬的误会，可季栾并没有趁人之危或是加以嘲讽，第二天对他也是一视如常。

季栾是个好人，小七满心欢喜地给他下了定义。

所以自己也不能白住在这里。做饭，打扫，洗衣，种地，即使季栾并没要求他，小七依旧高高兴兴地自愿做着这些。

如果能一直住在这里就好了，小七每天晚上入睡前都会祈祷，就和季栾在一起，自己就知足了。

但，应该是不可能的吧……所以，每一天都要格外珍惜。

“想什么？”季栾洗手坐在桌旁，喝了一勺小七盛好的鲜菇汤，却差点没呛出来，忙攥起拳头捂住嘴，干咳了两下。

太咸了。季栾面无表情地咽下去，盯着碗里剩下的汤。

怕不是把盐罐子丢进汤锅去了。

小七期待地看着他，“好不好喝？我下午炖了好久。”

“还可以。”季栾老练地撒着谎。

小七的尾巴又摇起来，他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甜蜜地盯着季栾，“那你多喝一点，锅里还有好多。”

季栾又咳了一声，心虚地放下汤碗，转移起话题，“你要的东西买来了，去我外套内兜里拿。”

小七听了马上奔去外屋，在挂起来的大衣兜里掏啊掏，然后举着掏出来的东西奔回餐桌，声音都扬起来了，“哇！真的买到了！”

他举着手里的小陀螺，高兴地在餐桌旁边转圈，又炫耀似得拿给季栾看，像是忘了这是季栾买回来的。

他是个孤儿，早早就没了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他童年时看过别的小孩围在一起抽陀螺，还不时发出阵阵笑声，就羡慕得不行。没人和他玩，他也不会参与进去。孩童时期的玩具，他一件都不曾拥有过。

以至于，他现在已经十六岁了，早过了玩陀螺的年纪，心底却依旧藏着归属于童年的梦。

不过，他只是在季栾问有没有要他带的东西时，才试探地小声说了一句，没想到季栾真的给他买了回来。

季栾看着旁边手舞足蹈的小七，不禁也噙上了一丝笑意，“一个陀螺，这么高兴？”

小七眼睛都笑弯起来，小小的嘴巴乐得快扯到后脑勺，“嗯！我想要很久了！”

说着就把陀螺放到地上，拿起皮质的小鞭子去抽它，可他抽了好几下，陀螺在地上蹦来蹦去，就是不肯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