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孙思邈在《大医精诚》里说过‘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他笑,“可我没有那么伟大,也做不到那种程度,我只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我能用这双手帮到谁。”
此时正值傍晚,窗外的树影割断日光,洒进房间的只剩下细细绕绕的风声。
傅予城心里颤动,他想起前生十余载,眼前的人十年如一日践行着他今日所说的话,治病救人,不求回报。
“会的。”他声音微哑,喉头突然涩得厉害,“一定会的。”
“那就承你吉言了。”沈念把沾水的玻璃杯放在桌上,清洗干净的玻璃杯衬得他手是明晃晃的白,碳酸饮料在玻璃杯里愉悦地泛出雪白的气泡。
“对了予城,你出来这么久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暑假结束了就回去。”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问这个,他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不悦,话一出口就急匆匆地补了下一句,“我寒假会再来找你的,还有下个暑假。”
“找我?”沈念愣了愣,下一秒眼里的笑就像是花般在眼尾绽开,小声的耳语里是掩不住的笑意,“帝都那么远,你一个未成年还想再一个人千里迢迢跑过来?而且我都已经高三了,明年这时候我应该就在准备行李去别的城市上大学了,你就算来了也可能找不到我。”
傅予城被他的笑晃得乱了呼吸,偏偏那人还不自知,眼尾的笑意几乎要撞进他的心里。一句可能找不到他急得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把心里想着的念头脱口而出。
“帝都有很多很好的医科大学。”他着急地开口,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说这样的话不妥当,于是急急地截住了话头。
上辈子沈念毕业于帝都最好的医科大学,他是那届招收的八十多个医科生里唯一一个不走人才优选计划也不靠竞赛,纯粹靠高考分数硬考进去的学生。那时候没人想到那一届的省理科状元会出在这么一个籍籍无名教育资源落后的小镇,更没人想到他会抛开当时炙手可热的专业选了从医这条与天争命的路。
“臭小子,你以为帝都的大学有那么好考吗?”
沈念被他眼里的认真逗得发笑,眯着眼伸手去揉他的头发,新剪的发茬落在指尖的触感有些粗粝。
“你就这么喜欢和我待在一起?”他笑着逗弄对方,“还是说,你想我考到帝都,以后天天像今天这样偷偷跑进学校里和我见面?”
他说这话时语气是开玩笑的戏谑,可那人却顺势抓住他的手,滚烫的指腹按着他的手腕。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手腕原来这么白这么细,圈在那人的手心,就像是抓着一只雪白柔软的猫咪。
气氛开始变得微妙,热意在手指的纹络里旋回流淌。
“你想听心里话吗?”那人认真地看着他。
身旁的人薄唇锋利,目光深邃,一点月光透过玻璃坠在他的眉梢,影影绰绰像是落了雪。
沈念的心在这一刻风停雪骤,咯噔一声像是有什么被撬开了缝,细细绕绕的风声就这么涌进了心间。
他想起街角发廊总是循环播放的歌,港风十足的粤语,百转千回里一击必杀的那一句
——‘多得你这煞星’。
“因为我想见你。”
第5章挽回
一阵无言的凝滞。
头顶是虚无的黑夜,霁月当空,繁星沉寂,遍地婆娑树影,窗台积着醉酒般沉沉摇晃着的皎白月光。
身前的人在离他不过咫尺的距离里按住他的手腕,皓影绰约的月光里,一点亮银在那双漆黑的眼里溶出烧炙的灼白,像是猎豹开餐前的精光,烫得他心惊。
“予城?”他心里一颤,连着声音也带着异样的波澜。
他没见过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撕掉青涩甚至是乖巧的伪装,这一刻那人眼里的侵略感和占有欲强得摄人,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喜欢跟在他身后容易脸红的少年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下一秒,身旁的人猛地松开了他的手。
傅予城心脏狂跳,手心渗出冷汗。他承认自己刚才的举动是一时意乱情迷,但那人轻飘飘的两个字却像是浸着寒夜的冰,一瞬间激得他恍然醒悟。
腕骨上炙烫的触感消失了,沈念指尖发麻,那人睁大双眼,月色映照着瞳仁,那双眼里的情绪在短短的瞬间就收拢得一干二净。
“我该回去了。”傅予城拉开椅子,桌上那杯冰镇过的碳酸饮料一阵摇晃,几滴水珠顺着杯壁下坠。
那一连串的动作来得太快,沈念还在愣神的工夫那人就已经出了门。
夏夜的空气消散了木槿的香气,氤氲着水汽的晚风在皮肤表面泛起微凉的触感。
傅予城转过街角,慌乱的脚步变成了奔跑。
他跑得太狠,汗水浸透了t恤,风灌进喉咙里声带痛得像是有火在烧。世界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声,和嗡嗡的耳鸣。
他精疲力尽,最后跌跌撞撞地停下。
胸口闷得像是要窒息,他倚在树上,粗糙的树皮扎痛了手心。汗水顺着面颊大滴大滴地淌。躯壳里像是有一团暗蓝色的火苗在烧,一路轰轰烈烈地燎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