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虽然身体健壮,但毕竟刚从国内过来,还在海拔这么高的一个地方,高反是避免不了的,盛一怀也整天没精打采的。很多人邀请一起去看联欢都被陈老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拒绝了,其实半真半假,陈老不喜欢太闹。
他们住的这个酒店,饭菜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吃,盛一怀倒是学聪明了,再也没吃过那个印度厨师做的菜,肚子也消停不少。
国内是大年初一,盛一怀还没来得及给家里通一个电话就被告知可以搬到医疗队驻地森堡住宅小区了。这个小区在家乡就相当于他们老房子了,配套设施也还行,该有的都有,比盛一怀设想的要好得多。
走进这里跟走进了联合国似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医疗队都在这里居住,盛一怀碰上好几俄罗斯朋友,真是热情如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收拾妥当,小区里的其他医疗队也送来了很多礼品,让盛一怀开心的是,柴米油盐算是凑齐了,不用再出去买了。
大年初一怎么都得要吃顿饺子,这里的信号不稳定,给秦梓枭发的信息好久才能收到,最后他把手机扔到一旁,打算自由发挥,不就是一顿饺子么,他就不信自己包不出来了。
和好面饧了会儿,他扯出几个剂子来,脑袋里回想秦梓枭每次是怎么操作的,差不多这个意思,他先包了一个放进锅里煮,打算试试咸淡。
馅儿是肉和他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蔬菜弄的,好在有刀工的基础,不至于吧馅儿弄成车祸现场,他尝了尝,再次感慨,“我就是一个天才,这馅儿正好。”
陈老这时候刚起来,精神也比刚来的时候好很多。
“哎?小怀你还会做饭?包饺子可是个技术活。”
盛一怀把露出来的馅儿硬打了进去,“我不会,就凑合,可不咋,这饺子可真不好包。”
陈老笑笑,摘下腕上的手表,洗了洗手,“我包你扒蒜去。”
盛一怀转身从一堆的礼品里还真找到几头蒜来,“师傅,你可不能背着我,我得偷师学艺。”
只见陈老左手转几下,右手推了几下擀面杖,一个比月亮还圆的皮就出来了,没一会儿功夫一摞皮全都擀好,陈老抖了抖上面的扑面,筷子一挑,馅儿正正好好,双手一捏,一个圆滚滚的饺子就出来了。自始至终筷子都没离开过陈老的手,盛一怀手痒,非要试试,没想到包的是个大耳朵,一老一少满身是面,吃上热腾腾的饺子才觉得是过年。
师徒俩一点没剩,饭后盛一怀吃撑了,决定出去走走,其实是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怕打扰老师休息。
电话响了好久才接起来,听不到秦梓枭的声音,全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盛一怀抬头看看,什么都没有,今天是个阴天。
“宝儿,新年快乐!”
秦梓枭这句话弄得盛一怀从头麻到脚,不想让自己跟没见过世面似的,他回了一句,“新年快乐,老公。”说完自己先受不了了,他拍了拍胳膊。
那一边的秦梓枭差点被熊孩子的鞭炮崩到,还是奶奶拉着他往后站了站,秦梓枭心里一暖,“奶奶在身边,你跟奶奶说几句。”
秦梓枭解释了一下电话那边是谁,奶奶接过电话聊了起来。
远处是披着羽绒服过来叫他们吃饭的老秦,今年为了热闹他们回老家过年,城里禁烟,一点年味都没有,还是这地道,秦梓枭觉得老秦这么多年算是干了一件正事。
电话说到没电,盛一怀吸了吸鼻涕,怪不得说‘每逢佳节倍思亲’,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
第二天厄立特里亚当地卫生部组织来援的这些医疗队去马萨瓦参观,陈老已经推掉很多次,这一次再推掉的话恐怕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马萨瓦这个曾经的首都城市就是红海港口所在的城市,盛一怀脑袋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这是一个历史考点。他的地理知识简直糟糕,他一度以为非洲都是酷暑难耐,其实不然,阿斯马拉坐落在东非高原,海拔高度差不多二千多米,昼夜温差挺大的,晚上不盖被子会被冻醒。
陈老坐在车的最前面,和卫生部的人聊着天,旁边的翻译是医疗队里的御用翻译,几乎到哪都得带着。年龄不大,是一个大概二十四五的小姑娘,这让盛一怀不由多看了两眼。想当年他这个年纪,别说是一个人在国外飘荡,就是出省都是有数的。他很羡慕,甚至很敬佩这个小姑娘,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她在异国他乡独自闯荡。
“怎么?对人家小姑娘有意思?”
旁边的大哥是妇产科医生,和盛一怀是一个城市的,他们市一院的。
盛一怀笑笑没说话。
“你没戏,人家是千里追夫来的,听说她追了那小子八年,从学校追到人家部队,现在追到这来了。”
真是厉害,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有时候是一种奢侈,这姑娘一定放弃了很多。
他戴上耳机,看着车窗外,来之前他特意上网查了下,从首都阿斯马拉到马萨瓦车程大概两三个小时,但是却要走过三个季节。不知道今天他怎么多愁善感起来,可能羁旅之情是每一个远走他乡之人的共鸣吧。
虽然说阿斯马拉是首都,但是其实比他们的城市还不如,十分钟就出了城,搁在家里,还不够堵车的。城在山顶,他们这一路是要下山的,蜿蜒到云朵深处。道路的一旁是望不到底的山沟,这让他想起一年前和老师跌下的那个山崖,心有余悸,杯弓蛇影就足够把他让他受的了,更别说是身临其境了。偏偏旁边的大哥还拿这个开玩笑,盛一怀简直想把耳机塞到他嘴里。
盛一怀想起他之前刷过的一个视频,一个大爷开着三轮车在狭窄的山路上飞驰人生,坐在后面的年轻人大惊失色。事实证明,世界上的大爷都是相同的,你大爷还是你大爷,他们的司机也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开得飞快,虽然听不懂他嘴里说些什么,但看手势应该是安慰他们的话。
索性不去想,盛一怀把车窗打开一条缝,终于看到了传说中非洲的仙人掌了,奇形怪状的,他第一次看到仙人掌看花,金黄色的,毕竟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养开花的植物,他是一个连仙人掌都能养死的废物,他曾经养过一株金银花,好不容易盼着他发芽开花,好景不长,开完花第二天金银花就暴毙了,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此再也不想养任何开花的东西。
再往山下一点,零星有几间房屋,出没的人应该是当地的土著民,还没待他拿稳手机拍照,身体往前冲去。
车上的人跟疯了似的往下走,盛一怀以为遇到打劫的了,他没下车,从车窗弹出脑袋看了一眼,原来是狒狒。
到达金达镇一下子就热了起来,盛一怀厚羊毛衫里面就穿了件短袖,他直接把外套一脱,车子加满油继续往前开,接近红海之前是大片大片沙丘,车上的男同事开始脱外套,他没想到这些人里面竟然穿着泳衣!
就连陈老都下去游了几圈,倒是盛一怀是个另类,还有翻译的小姑娘,盛一怀给秦梓枭发了个邮件,里面是一路上的照片,网络延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
“屏幕上的是你男朋友吗?”小姑娘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是一路上翻译的缘故还是声音本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