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看着脚底下的青石路，黝黑的小巷口飞出来石头碎渣，残败的落叶在冬天还在风中飘，冷气凝成利剑往人的指尖蹿。萧也没有声调的笑了笑，“好着呢，怎么了。”
“没什么。”顾肖城发誓他真的只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想到这件事触碰到了小朋友的敏感点。他吐出一口热气，在低温下氤氲成一团白汽。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萧也难过的皱了眉头，看着顾肖城也冷淡下来的神色心下一紧，“你没有生气吧？”
“我……”萧也还想开口说些什么。顾肖城就摇了摇头捂住了他的嘴，“别说这个。”
“不想说就不要说。”
“我都会等你想告诉我的那一天。行吗？”
顾肖城冲他弯了眼勾起唇角，冰冷的指尖在他的脸上跟水火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萧也的身子前倾，颇为乖巧的蹭了蹭他的手掌，像一只黏人的布偶那样，就差没有讨好的叫了。顾肖城眨了眨眼，很突然的抱住了萧也，呼吸打在侧颜，声音低沉的落在耳廓，“想去哪里。”
“说好要私奔的。”
萧也差点跳了起来让他脑子静静，可是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alpha调情起来真的是一流。谁不会在那样的场合那样的时间点那样的气氛上被吸引住——更何况两人早已心系对方，倒不如说是魂牵梦萦。
萧也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嘴里刚刚塞了一把的薄荷糖泄愤，这真的是又被牵着鼻子走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大晚上的自己怎么会同意和这个alpha出来撒野——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当下的享受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别人，也没有闪耀的舞台，没有往昔旧事也没有前途未来。仅仅只有他们两个人，像是所有情侣一样走在街道上优哉游哉地散着步。敞亮的夜空点缀着不少星星点点，弯月一轮挂在遥遥天边洒下银灰色的月光。顾肖城牵着他的手走到排着长队的售票窗口前，萧也有些紧张的扯了扯脸上的黑色口罩，生怕被别人认出来。
顾肖城在他一旁倒是没有什么害怕的，他甚至连口罩都懒得挂好，只有一个耳朵上堪堪维持着不落下去。他们穿着的服装也很突兀，顾肖城一袭黑色西装，他身上的风衣外套被萧也拿在手里，穿上觉得热，不穿又好像有一些冰凉。萧也心想着，这鬼天气真的太不给面子了。只是不穿风衣的话又有一些麻烦，顾肖城的一身黑在夜色中倒也不是很容易辨认，萧也穿的一身白，站在他的身边就更加引人注目了。萧也有些躁动，抬手扯了扯领结，不安地再次垂下了脑袋。
顾肖城看他这样无奈地笑了，他抬手帮萧也解开打的紧的领带，手指点在若隐若现的锁骨处，声音有些喑哑，缓缓地说道，“里面打底是什么衣服？”
“呃啊……”萧也抬起头想了半秒，“是随手拿的一件t恤……”他这么说出口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另一只手攥紧了衣角，生怕顾肖城嘲笑他几句。谁知道顾肖城看着他这般局促的模样噗嗤笑出了声，利索的解了他衣服扣子褪下来，只有一件单薄内长衫在冷风中吹得瑟瑟发抖。顾肖城两三下把风衣外套给他套好，腰带寄紧了拍了拍他脑袋。队列在不停前进，萧也呆呆地看着眼前转下的摩天轮坐舱，口中还嘟囔着，“你是小孩吗……还带我来坐这个。”其实他们走过的地方并不算多，摩天轮恰好被算在了为数不多的活动里头。顾肖城学生时期没有那么空闲，他的恋爱经验几近为零，一开始甚至都不知道要带自家的Omega去哪些地方约会，每次还得频频询问亲朋好友——而得来的意见无非也就是那几种。
吃饭逛街看电影，烟花公园游乐园，顶多再加一个摩天轮。
他们以前高中门口确实有个小型的摩天轮。那处毫不意外的被圈成了情侣圣地，学校里的情侣有事没事都会花上节省下来的零花钱带喜欢的人去坐上一坐，他和顾肖城也不例外，但恋爱中的人谁会拒绝浪漫加成的地方。
不过萧也后来回去看过那片地，早已经变成了一片荒废的工地，摩天轮已经被拆掉了，连之前的踪影都看不见。萧也那个时候恰好是刚要离国的前夕，他站在原地驻足了许久，终归还是一笑把这事置于脑后。
他有在那个时候恼过，怎么什么都不给他留下，什么都会被毁掉，连上天都不想给他留下个念想吗？半晌之后又抬眼望去了陈年旧事，那日发疼的涩和揪紧的心脏让他在离开前落下了不肯忘却的一笔。
他后来想，这也不过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有摩天轮也好，没有摩天轮也罢。这世间本就没有永存的东西，即便现在还没拆，说不定日后也是要被毁掉了。爱情这玄乎其玄的事儿就算是坐了摩天轮也无法改变——何必要让自己再伤心难过一次。但理智这么想，情绪如千愁丝挂念着让他叹息。萧也着实不太想再进去这个相似的地方，却又被顾肖城牵上了塞进了门内。
自动门徐徐关闭。
萧也和顾肖城相互对坐，手中还拿着萧也衣服的他放到了座位上，沉默的撑着下巴看了看窗外的夜景，而后冲他招招手，“过来吗？”
萧也愣了愣嚼碎了口中最后一片薄荷糖的残渣，在晃晃悠悠的摩天轮上踱了过去，他们上来已经约莫有十几二十分钟了，顾肖城左手一揽便把人搂了满怀，拇指轻擦上他的唇，在缓缓上升的时候问了一句。
“能亲你吗。”顾肖城说。
萧也眨了眨眼，无奈地偏着脑袋笑了，他心里想着这事你以前没做过吗，现在再来又有什么意义。可拒绝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摩天轮的约定就跟两人的牵绊，如同诅咒一般缠绕着彼此。萧也说，那声音带着嘲弄，“接吻了真的就会永远在一起吗。”
顾肖城闻言倒也没生气，垂首把额贴在了对方头上，“我不是为了那个。”
“就是想亲你。”他说。
“……随你。”萧也回答道，实际上被撩拨得内心也慌张的小鹿乱撞，一种偷情的错觉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深呼吸一口气。一轮静止之后摩天轮又徐徐上升，顾肖城的手指摩挲着萧也的脸，在达到最高点的那一秒捧着他的脸亲了下去。
他们身后的夜空闪过的光宛若越过飒沓流星，白芒绽了绚烂烟火，姹紫嫣红夹杂着喧闹人声。这噪音被隔绝在外只剩微响，他们唇齿相接纠缠得要吞了血肉才算吻个尽兴，一时间舱内只剩热气蒸腾和粘稠水声。
一吻结束后两人面色都染上了酡红，顾肖城背着光——身后是灿如白日的不夜天，火树色。他对着萧也勾唇笑了，那笑声在胸膛里震。
——萧也，我好开心。
第33章
萧也看着他的神情想要开口，又被压下来的唇堵了上去，转瞬唇分。
顾肖城摇摇头不让他说话，“不要说话……想到什么都不用说出来……就这样就好。”以这吞吐尽是彼此呼吸的距离轻声说，“萧也啊。答应我一件事吧。”
萧也疑惑地抬头望去，摩天轮又开始徐徐下降了。他们远离了最高点，也在渐渐远离喧哗的夜空，他说，“……什么。”
“萧也，我喜欢的人我就要堂堂正正站在大礼堂面前抱他，我要在所有人的祝福里喝完交杯酒。我要我们可以在白天和你排队坐摩天轮，不是半夜偷着怕着让你逃。我们是最般配的alpha和Omega，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所以下一次我这么求你的时候，让我娶你回家。”顾肖城握着萧也的手腕用力的有些发青，“这个决定权我送给你。我是想让你心甘情愿答应我的求婚。”萧也一脸怔然带了些不知所措，顾肖城对着他笑了，捻着萧也的耳垂在脸颊落下个吻。他的嘴唇都在发烫，身体跟着不安的战栗。
“你今晚是想跟我求婚吗……？”萧也愣怔地说，这一问倒是把顾肖城也给问懵了，他虽然脑子想的满满都是带着Omega回家，但是也只是因为刚刚的气氛正好说出他憋了许久的真心话罢了。顾肖城拍了拍他脑袋，调侃着问，“我想跟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萧也闷声不作答。在顾肖城肩上的脑袋动着，倒是生出一种撸猫的***。他皱了皱眉唾弃了一下这个奇怪的想法，又把人推起来，“瞎说的。逗你玩儿呢。我怎么可能现在跟你求婚，那么草率……你看——我连对戒都没准备。”
说来这件事有些好笑，顾肖城前年代言了一个著名的珠宝品牌，结果在拍宣传走发布会被对面摊子上的钻戒吸引了目光。导致那一整天的拍摄拍的心神不宁。品牌商在吃饭的时候还想方设法的想讨他的欢心，一大堆草稿在大屏幕上投影，就盼着哪一款能吸睛被带起销量。结果那场饭顾肖城吃得闷不做声，也把全场的气氛搞得很是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