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把餐刀。”
梅里亚满眼都是那对鲜红如血的瞳孔,整个人仿佛落入一片红得发黑的鲜血漩涡之中,眼前一阵阵眩晕,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一把餐刀。
她在心里叮嘱自己。
餐刀……
给谁呢?
管他给谁呢。
反正,有一把餐刀,首领就不会去找其他的人、要喝他们的血了。
她脚步虚浮地离开地牢,遥遥望着熟悉的城池,可看了半天,只看见一只乌鸦从远方的树梢扑棱棱地飞起,身后卷起一片阴郁的云。
有人敲响房门。
亚伯满眼血丝地去应门,憔悴的模样把赛特吓了一跳:“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该隐一边忍受饥饿,一边在聚落里生死不明;格塔刚刚受到异常者的袭击,安危不明;你还要求我把该隐杀死才能离开这里,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样的模样?”亚伯的声音因多夜未眠而异常嘶哑,语气里的质问也愈发不加遮掩。
赛特只是微笑:“别这样想。只要你动动手,既给了该隐解脱,又能离开这个不属于你的地方,双赢的结局,不是吗?”
“他的结局不该由我做主!”
“那你们的未来就是死局。”赛特的回答也毫不客气,“如果上一次该隐所言不假,那么他从到这里以来就处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下。你不尽早解决他,就是给了他纵容本性、失去底线的机会。”
亚伯被他说得两眼通红:“你这是没有缘由的猜测!”
“我说的是必将发生的事实。”
屋里一片死寂。
“成为异常者不是他自己选的路。”最终,亚伯虚弱地分辩道。
“但是木已成舟。”赛特爱莫能助地摊手,“接受现实吧,亚伯。”
“你怎么证明自己的举动就是正确的,赛特?”亚伯问他。
少年人微微笑了:“贝里殿下的事迹还传颂一天,我就是他的代言者、荣耀的见证者。”
“那么没有传奇事迹的普通人呢?他们该怎样证明?”
“只有他们所爱之人的记忆能够证明。”赛特的声音显出怜悯,“可一旦那些脆弱的记忆与死亡一齐消逝,他们就再也没法证明了。”
亚伯仰脸望着天花板,半晌,喃喃道:“真是悲哀。”
“是啊,无法留下自己存在的痕迹,最悲哀不过了。”赛特轻敲手背,“不过也别提这么远的事情,亚伯。你所爱的人又在哪里,谁来为你证明过去呢?”
思绪空茫,万物混沌。
有人问:你所爱的人在哪里呢?
亚伯觉得万分委屈。
他连自己的过去都想不起来,又谈什么爱恨情仇?
整个世界只有该隐一个同伴可供凭依罢了。
该隐。
亚伯想着这个短促的名字,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该隐的那首短歌——
忏悔有路,天堂无门;阳光烈狱,向死而生。
该隐应该是想忏悔的。
他想赎罪——向已死的受害者赎罪。
如果那受害者看见他现在这副凄惨的模样,不知道会不会原谅他。
亚伯又想起在蛾摩拉的地牢里,对方那赤红的瞳孔在烛灯的光焰里流转着微光,宛如一对晶莹的红宝石。
他描述自己的过去之时,模样乖巧而温和,似乎确实为了以往的罪过而大幅地改变了自身的性格。
亚伯替该隐祝福——如果他真的能有一个赎罪的机会,那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