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痛楚地拧紧了眉,乔郁心里生病了,自己却一无所知。
如果今天自己再去得晚一些,他见到的会是什么?
靳以良靠在走廊冰冷的长椅椅背上,小幅度地轻轻颤栗着。
事到如今他谁都不想责怪,不责怪生死不明的乔郁,不责怪给他药的助理,谁都没有错,都是命运弄人。
靳以良冰凉的手掌覆上了自己滚烫的眼皮,他想,要是乔郁好好地从里面出来,他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
荣越赶到医院的时候,乔郁还没从抢救室出来,小赵蜷缩在长椅上抹眼泪,袁石涛拿着手机一直在打电话,他语气不善,眼圈却一直是红的,他时不时去门缝里巴望,盼着能从那道缝隙中窥探到关于乔郁的消息。
靳以良自己单独坐在对面,目光放空,看上去很平静,什么都没有想,十一月的天气早就冷了下来,他就这样只穿了单薄的家居服坐在空旷的走廊上。荣越快步走上前,脱了自己的外套把他狠狠裹在里面,在他身边蹲下来咬牙低问,“你就穿这点衣服?”
靳以良眼神涣散,眼神茫然,不知道落在哪里,他像是没有听见荣越的问话,没有一点反应,等到荣越问了第二遍,他才如梦初醒一般眨了下眼,接着才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他眼眶有些红,不知道是血丝还是被眼泪泡的,靳以良紧紧攥着荣越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哑着嗓子问他,“乔郁的事,你知道多少。”
荣越把手放在他膝盖上,叹了声气,“知道一点,本来想提醒你,可是看他没有什么异常,我以为他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谁能想到出了这事。”
他拍了拍靳以良的膝盖,问道,“小郁干什么了?”
靳以良的喉结颤抖,半晌才道,“吃药,半瓶。”
荣越一哽,半天才吐出一个脏字,“操。”
他在靳以良手上握了一把,本来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掌心下异常的温度烧得把话忘了一半,荣越一把将手贴在靳以良额头,这下是真的上来火了,“你他妈在发烧你自己不知道吗?”
说罢他就要拉着靳以良离开,“你在这坐着有什么用,坐着小郁就能从里面活蹦乱跳地出来?跟我去打针。”
靳以良挣脱了他的手,他用手背试了试自己额头的温度,倦乏地摇了摇头,低声拒绝,“又不严重,我坐这儿心里踏实。”
荣越骂他的话就要脱口而出,靳以良率先一步,皱眉问他,“我让你去看看琰琰,你过来了,孩子呢?”
荣越给他把肩上滑下来的外套拢好,手上用了些力气,看上去当真像是恨不得能把这人勒死,“琰琰睡了,宿舟看着呢。”
靳以良慢吞吞地笑了一声,“我可不放心他。”
荣越看了眼他的脸色,深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要冷静,“你还是先别说话了。”
乔郁从急救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正午,袁石涛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拽着医生袖口急声问道,“大夫,大夫我家乔儿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还好吃得不多,洗了胃没什么事了,先送进病房观察一晚。”
脸色惨白的乔郁从后面被推了出来,袁石涛看他一眼,嗷的一声就飙了泪,“小乔?小乔你看看哥。”
袁石涛和小赵忙不迭地跟着推床后面走,荣越看着他们离开,回头去看靳以良,“不过去看一眼?”
靳以良唇色泛白,颧骨烧得嫣红,他点了点头,刚往前迈了一步就没了意识,一头栽进荣越怀里。
*
乔郁再醒来就已经是第三天的事了,窗外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来,缓了好久才看清自己身处何地,脑袋晕得厉害,睁开眼就是天旋地转。乔郁忍过了一波强烈的恶心,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指。
身边似乎有些动静,他缓缓转过头去,看见靳以良坐在床边,膝盖上放着台电脑,键盘被他敲得啪啪响,像是在处理工作。
这时靳以良一挑眉尖,视线从屏幕转移到乔郁脸上,然后“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脑,双腿交叠,靠在椅背上朝他笑,“醒了?”
秋日阳光温柔,映得他的笑也温柔,乔郁一时看痴了,只会看着他傻傻地点头,“醒了。”
靳以良抬手推了推眼镜,笑意忽然就散了,“乔郁,我让你这么痛苦吗?”
窗户推开一角,秋风卷着枯叶在半空打转,窗边纱帘被轻轻吹起,飘起来又落下。
靳以良背光坐在病床前,脸色有些许苍白,“所以你生病了不告诉我,宁可自己吃药,也要……”
“我没有。”
乔郁想解释,挣扎着想要起身去抓他的手,还没坐直又躺了回去,他惶惶摇头,“我没想……寻短见。”
乔郁声音嘶哑,“我就是……睡不着,真的,我失眠太严重了,我只是想睡个好觉,忘了自己吃的是药不是褪黑素,想着一颗睡不着我就吃两颗,两颗睡不着我就……”
他的话戛然而止。
靳以良眼眶泛红,向另一边转过头去,声音有一点哽咽,“乔郁,你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