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扎马步的张绍云自然不懂,觉得就是这样一件小事,何须母亲每日起早来做,交给下人不就好了,母亲身子又不好,他从小就很是担心。
但每当他问及原因,父亲和母亲又总是笑而不语,从不给他任何解释。
犹记得父亲最后一次出征前,母亲那样弱不禁风的一个女子,硬着头皮骑了十里地的马,磨得双腿都是淤血也不肯停下,最后赶在父亲出城前亲自为他系上了福包。
张绍云想,他这辈子永远也不会忘记,像父亲那样铁骨铮铮,手染无数鲜血的男人,竟然也会当着万千送行百姓和士兵的面,动作轻柔地挽起母亲被风吹乱的发。
那时候的父亲,心境想必和此时的他,是一样的吧。
内心无比宁静,却又好似汹涌着万千柔情,说不上来。
张绍云低头拥着素素,万千柔情涌到唇边,变成了一句叹息,“北边战乱,我极有可能要随军出征,这是我父亲多年以来的夙愿,我必须替他完成。”
如果能在征战归来之时,再一举手刃仇敌,那就更好了,张绍云想。
“你说什么?”程素素前一秒还沉浸在方才的温暖怀抱中,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说,你要去……干什么?”
自打她记事以来,国家安宁,风调雨顺。
朝廷从未对百姓征过一兵一卒,她自然不懂得男人家要上战场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可偏偏张绍云说得这样轻巧,这样随意,好似在跟她讨论着晚饭吃了没?吃点什么好一般。
“不要去!”她嘶声喊道,随即又垂落揽住张绍云的双臂,“你不是来问我意见的,你是来告诉我你的决定的,张绍云!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自私?你的眼里永远只有你自己!”
“素素,你听我说!”
“碰!”地一声,房门再次重重的,比之前更重的砸上了。
张绍云摸了摸险些被误伤的鼻尖,眼神中透出几分落寞,他又何尝不想与她一同安居乡野,过些简单质朴的百姓日子。
可偏又身负血海深仇,此仇不报,他何以安居?
张邵云在屋外做了半夜,临近天光大亮之时,树丫枝头传来几声鸟叫。
接着,一只羽毛带红的白鸽扑扇着翅膀落在了他的肩头。
他起身取下信筒,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计划有变,速回。”
张邵云放飞白鸽,两指紧紧将那纸条捏住,稍一用力,便有零散的白色粉末从指间掉落。
“素素。”一夜未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干哑。
“你若不愿意走,便安心在三水村等我回来,待我归来之时,你要怎样都行,可好?”
屋子里的素素半个身子趴在桌上,明明眼皮已困乏得紧,偏偏难以入眠。
听到门外张邵云说的话后,她更是难眠了,干脆起身来到窗边。
推开小窗,只见他人已走到院墙之下,只是频频回首看来。
对上那狭长的眸子,素素嘴角微扬,露出一个苦笑,“三日后是我大姐的婚事,你能来吗?”
话虽如此,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月初五可不仅仅只是程梅的婚事。
同样也是她自己的大事。
张邵云没有丝毫犹豫,“来。”
程素素笑了,眉眼间多了一丝妩媚,“那你去吧,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