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拂衣道:“得病去的,就是普通农家,好些年了。你也知道我是师父带大的。”
谢惭英松了口气,道:“是我胡思乱想了,我真担心……”
担心你和并州宁家有什么关系,灭门这种事,我一个人经历过就够了。
谢惭英没把后面的话说出口,以往想到这个可能时,他也总想着,师兄这么温柔善良的人,应该不会经历那样可怕的事吧。
宁拂衣拍了拍他的背,道:“别担心,睡吧。”
听见他的声音里有难掩的倦意,谢惭英便不再吵他,也将他抱紧了,生怕他像上次一样,一早醒来就不见人。
翌日一早,谢惭英先醒来,宁拂衣睡得还正熟,但似乎脸上的红斑又开始发痒,时不时便伸手去挠。
谢惭英蹑手蹑脚起来下了床,想起谢小壮让自己随身带着一些常用的药膏,便挑了一盒出来,替宁拂衣抹在那些红斑上。
药膏很快见效,宁拂衣倒是不挠了,但也醒了过来。见谢惭英还在替自己上药,便躺着不动,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叹道:“阿英真是长大了。”
谢惭英在一块红斑上戳了一下,道:“我早就长大了,是你一直把我当孩子看。”
吃早饭的时候,谢惭英没看见阿茗,用完早点去敲她的房门,来送水的伙计见了,道:“公子,这间屋子的姑娘一大早就退房了,说若是您寻她,就把这封信交给您。”
伙计递过来一张折了两折的纸,谢惭英打开一看,上面写道:
宁公子,抱歉不辞而别。昨夜思虑良久,虽感激公子仗义相助,却不敢再承公子大恩。之后的仇,还是阿茗自己来报吧。但许诺公子的事,阿茗一定尽力做到。来日大仇得报,定报答公子恩情。萧茗敬上。
“她……她也姓萧?”谢惭英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声音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她会不会,和我娘有什么关系?”
这一次,大概是与谢惭英坦诚了所有事情,萧茗终于吐露了自己的真名,却不知道这对谢惭英来说意味着什么。容貌相似、姓氏相同,谢惭英不能不有所怀疑,也许她是萧家的亲戚,也许自己在这世上,还有真正的血脉亲人。
宁拂衣也十分意外,道:“她与你差不多年纪,你母亲家的亲戚里,可曾听说过这个人?”
谢惭英在记忆里搜寻良久,最后失望地摇头:“没有,从来没听说过。”
宁拂衣安慰他道:“或许是很远的亲戚,以前没有来往过的,当然,也可能只是巧合。”
谢惭英点点头,他并不敢抱十分的期望,且就算萧茗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他也仍会护她。
“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报得了仇,我得去找她。”谢惭英焦急地看向宁拂衣,“我去叫小壮。”
“诶!”宁拂衣忙拉住他,道,“这一次我陪你去,让小壮留在这儿多休息一段时间吧。事情了结之后咱们再回来找他。”
“你陪我去?”谢惭英一双眼睛明亮亮的,他本以为师兄不过是来看看自己,没想过和他相伴而行。
“是啊。”宁拂衣见他这么开心,笑道,“听你说起,阿茗的这些仇人虽然武力不济,但有许多都是闯荡江湖多年的老狐狸了,你尽管收拾他们,我替你防着他们用阴谋诡计。”
“师兄!”谢惭英眼睛发涩,扑进宁拂衣怀里。
宁拂衣逗他:“你看,还不是跟孩子似的,仍这么撒娇。”
谢惭英立刻放开他,一脸正经和冷漠:“谁撒娇了?”
宁拂衣:“……”
“这个黑龙潭在哪儿?”谢惭英指着羊皮纸上的下一个名字。
“是靠近金川城的一座寨子,走吧。”宁拂衣收拾好东西,和谢惭英骑了马朝金川进发,路上听得有人在谈论,今日早上有人在河边发现了朱林的尸体。
谢惭英于是熟练地在“朱林”两个字后面打了个叉。
路上为了不引人注目,宁拂衣换下自己常穿的月白色衣衫,换了常见的灰色或褐色衣服,也学谢惭英戴了张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
同行者换成了宁拂衣,谢惭英兴致高昂了不少,一路与宁拂衣赏景谈笑,全不似往日那般沉默寡言的样子,连带着脾气也好了不少。
临近金川时,两个人转了方向,朝着黑龙潭去。路上遇见一群穿着黑色短打的人抬着系着大红绸缎的箱子向黑龙潭急匆匆赶路,另有一些江湖人士手里捧着些盒子一路往那边去。
宁拂衣拦了一个人下来,问道:“敢问兄台,这是去赴什么盛会?”
那人脸上喜气洋洋,道:“你没听说?这可是金川城的一件大事!黑龙潭大名鼎鼎的唐寨主你知道吧,最近不仅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向金川穷苦百姓广散钱财,还为此得了一位美人儿的芳心,明日就是他们二位的大喜之日,江湖同道们都敢去庆贺呢。唐寨主在黑龙潭备下流水席,大宴宾客三日,兄台不如也去凑个热闹,沾沾喜气。”
那人说完便加快脚步前去追赶同伴,宁拂衣却和谢惭英相顾愕然。
可惜他们不是去庆贺,是去送丧。
宁拂衣倒约略听过这位唐寨主的大名,以前打家劫舍、谋财害命的事一桩桩加起来够砍一百次脑袋了,如今怎么突然转了性儿,要做起好人来了?
“不过婚礼上人多手杂,倒是个趁乱暗中行刺的好机会,阿茗一定会去的。”谢惭英望向黑龙潭的目光冷漠森然,与那些满脸喜气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