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猗猗忽然问,“你打算怎么办?”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谭知风淡然一笑:“我有你们啊。”
“知风,”两人之间的沉默被徐玕打破了,他走进来,对谭知风道,“晚上关店吧。去买壶酒,喝一杯。”
“不不,我不喝酒。”谭知风忙道,他想了想,对徐玕说:“这样吧,我关店,你和凌儿和我们几个,咱们一块好好吃一顿。庆祝房契到手,怎么样?”
“嗯。”徐玕英俊的脸上带着笑意,拍拍谭知风的肩膀,转身走了。在门口处,他吩咐猗猗道,“钱都在你那里,拿出来用就是。”
等徐玕一走,谭知风跑出来咬牙切齿的晃着猗猗:“为什么拿他的钱?有多少?”
猗猗按着自己胸口那一沓厚厚的纸:“咳咳!没有多少……就是他、他角抵赚的……你们得省着点花……”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隔壁哐哐当当盖房子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只剩下几声零碎的敲击声。暗蓝色的天边缀着一层丹红晚霞,开封层层叠叠的高楼碎瓦就在这霞光里化作了一片片断续的模糊的黑影。暮鼓一声声在城中回荡,悠长而庄重,划开了晨昏,白昼结束,夜晚到来了。
猗猗抱着两大包食材,哈着冷气走进了屋里:“谭知风,买这么多东西,你要干嘛?而且还非得是牛里脊肉,你知道这一小条肉有多贵吗?”
“租房的事情解决了,难道不应该庆祝一下吗?”谭知风笑笑,从猗猗手中把那些东西都接了过来。裳裳正在教凌儿写字,谭知风便自己进了厨房,开始处理猗猗带回来的食材。
他刚把东西一样样放好,屋门又是一响,徐玕手里拎着个平底的大铁锅走进来了。凌儿似乎听出了那是徐玕的脚步声,站起身摸索着跑过去:“爹爹,你回来了。”
徐玕抱起凌儿,走到后厨把铁锅放在灶旁:“知风,你要的锅。”
谭知风正把牛肉放在案板上,小心的切成一片片稍厚的肉片。猗猗挑的这块肉嫩的像油一样,闪着淡淡的光泽,非常符合谭知风的要求,肥瘦相间,瘦的鲜红,肥的雪白,分布非常均匀,一片叠一片铺在盘中,几乎让人有生啖的冲动。
听见徐玕的声音,谭知风回过头看了一下,这个时期,铁锅的质量往往不太过关,不过徐玕拿来的这口锅还算不错,至少能满足今天晚上的需求。徐玕则再次打量起了谭知风这个简陋的厨房,又对他道:“等明日你和我回去瞧瞧,看还有什么能用的,一并拿来吧。”
“不用了。”谭知风道,“地方狭小,也放不下那么多东西。有锅有灶,还有火炉,应付现在的客人足够了。”
徐玕点点头,抱着凌儿出去了。凌儿高兴的找到裳裳,把下午他和裳裳用面团捏的各种东西给徐玕瞧。
第31章酒呢?
谭知风把铁锅烧热,蔬菜挑出合适的分量切好,然后就直接将那滚热的锅带着下面的火炉端了出去。这回连徐玕都好奇起来:“知风,这空锅……”
“千万抱好凌儿,别让他碰。”谭知风嘱咐道,然后,他又端来了牛肉,还有切得整整齐齐的一块豆腐一样的东西。
灼灼两眼放光:“哇,这个我喜欢。知风,有没有芋丝?”
“有啊。”谭知风一边说一边将牛油块放进锅中:“蒟蒻粉,猗猗买到了。”
说着,他放进切得整整齐齐的葱段,又把牛肉一片片铺了进去。满是油脂的牛肉遇热快速收缩变色,香味四溢,裳裳咬着手指头瞪大眼睛看看谭知风,谭知风却对他摇了摇头,道:“稍等。”
肉片伴着葱香,在锅中滋滋作响,谭知风将准备好的微甜的酱汁倒了进去,然后转身走进后厨,又端出一大盘各种各样的蔬菜,沥过水,煎的金黄的豆腐;表面划了个十字的香蕈;小片的白菜叶;切得细细的蒟蒻丝和焯过的牛蒡丝;还有一小把青葱;最后是灼灼心心念念的泡好的细粉。谭知风小心的挑了挑火炉里的火,将那些菜蔬一样样放了进去。
“鸡子?”裳裳发现盘子里还有两个滚来滚去的鸡蛋,小心翼翼拿起一个:“放进去吗?”
“不放。”谭知风打破一个把蛋液倒入碗中,“用这个蘸着吃,可以降温。当然你们小孩子就不要吃了,毕竟是生的。”
锅里咕嘟咕嘟的响着,谭知风问灼灼:“酒呢?”
“哎呀,老娘终于也可以喝一杯了!”灼灼早就知道今天猗猗出门买了酒,兴高采烈的跑到后头,端着满满的酒瓶,四个酒杯走了出来。
“好酒。”徐玕赞了一声,“谁家的?”
“遇仙楼。”猗猗说着收起了一个酒盅,“谭知风,你的酒量,就免了吧。”然后又继续回答徐玕的问话:“银瓶酒,七十二文一角,当然是好酒。”
谭知风遗憾的看了看灼灼倒出来的清香四溢的美酒,他也知道猗猗是为自己好,只能叹了口气,开始用木勺往外捞肉给大家吃。铁锅里的酱汁浸泡过的牛肉带着甜味,凌儿也抓起一片,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
“他很少吃肉。”徐玕似乎有点意外。谭知风盛了一碗带着蒟蒻粉,还有一点碎肉和菜的汤递到凌儿面前。凌儿喜欢喝汤,很快就自己把碗里带着肉香的甜汤喝光了,他把碗往徐玕那边推推:“爹爹,我还想吃点。”
徐玕也露出了笑容,他眼中和外头的寒风一样冷峻的光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暖而柔和的目光。他把空碗递给谭知风,两人手指相触,谭知风忍不住抖了一下,碗哐一声掉在了桌上。
幸好这时灼灼两杯酒下肚,两颊发红,醉眼迷蒙的开始用手中竹箸敲着桌子唱歌,大家都被她乱七八糟的歌声逗乐了,裳裳也跟着哼哼,徐玕时不时看看谭知风,谭知风只吃了很少一点菜和汤就放下了碗筷,在灼灼的歌声中,他也抬眼看着徐玕笑了笑。
猗猗实在听不下去了,咣咣的敲了两下酒壶,灼灼茫然把手中竹箸扔下:“咦?知风,你怎么还在这站着,该你上场了!”
谭知风一边起身收拾碗筷一边道:“你喝醉了灼灼,快点去睡!不然明天别后悔我们没有提醒你。”
铁锅还在冒着热气,里面的食物已经所剩无几。裳裳还在用大木杓刮着沾在铁锅底下的粉,刮了之后放在凌儿碗里:“这个最好吃。”
这回,可是真正的杯盘狼藉,谭知风回来后和猗猗两个人看着趴在桌上的灼灼:“谁送她上楼?”两个人同时问。
“知风。”徐玕看了看黑洞洞的,狭窄的楼梯,对谭知风道,“你的东西,我帮你搬到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