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们姐妹两个的心思变化在你的眼中展露无遗?”流照君有些明白为什么最后叶沧澜选择了姬云裳了,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亲近之人对他有所隐瞒,甚至有所图谋,姬云霓第二次见面就已经全部踩了爆点。
“后来我其实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云裳了。”叶沧澜无奈,“云裳让我不要说,因为姬云霓的性子相当敏感,怕我当面说出来她会羞愤欲死,好歹保留了体面。”
“云裳是真正和姬云霓亲近,奈何姬云霓心中一直有嫌隙,可她自己完全没发现,要是她真把云裳当姐妹,那就会吵闹几句,但今生她们从未吵过架。”叶沧澜感到格外的疲累,“我不是没警惕过,我这数百年看过太多的人心变换,自己也经历过背叛仇杀,所以姬云霓在她的心思完全暴露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不喜欢她了。”
“你不知道,我来到苦境的前一百年,因为自身的奇特有多少人眼红来套近乎,心思各式各样,有险恶的,有有心计的,数不甚数。我以至于曾经封印过一段时间那个技能,就是嫌这些心音太过难听,太过恶心,可是现实却是,没了心音的第三年,我就被人设计追杀,差点丧命,最后走投无路跑去了魔域。”叶沧澜自嘲一笑,忆起了当初的狼狈艰险,“后来即使那些心音我再怎么听着难受恶心,我都不敢封印了。”
“魔域还好,不少魔人都是真性情,心里有什么说什么,让我不至于想要吐,但魔域的环境实在不适合我,我当了三年的魔皇,功体被魔气侵蚀得厉害,无法再镇压那些怀有异心的魔,这才席卷了魔域当时的好东西跑了。”对于自己曾经的波澜壮阔,叶沧澜表情淡淡,仿佛在诉说什么毫不打紧的事情,让流照君都眉头挑了挑。
“所以我讨厌暗怀鬼胎的人。当我在中原遇到你时,我是真欢喜,因为你不止是和我同乡,都是异域来客,还因为你的心音十分干净,真的是少见的干净。”叶沧澜笑了笑,看着离自己三步远的流照君,“你是一个不怎么能隐藏自己心思的人,你看,你现在就因为怀疑我是个’负心汉‘开始讨厌我,都离我这么远了。”
流照君有些尴尬,走近了一步,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那你后来又为什么放松了对姬云霓的警惕?”
“因为她一直没动作。每次在我以为她会爆发的时候,她都表现得淡淡的很安静,我和姬云裳开始安抚她,不着痕迹,尽量消减她内心的黑暗,但都失败了。云裳说,可能是前世的教育困束了姬云霓心中的黑暗,或许这辈子她都不会发现自己内心的黑暗,也不会爆发出来。我也是试了几次才肯定了云裳的说法。”叶沧澜摇了摇儿子的小摇床,吱呀吱呀地响着,“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因为人多心杂,所以藏剑山庄没有什么人,在认识你之前,藏剑山庄其实一直都是空城,只有我一个人住。这些年来的客人之中也都是心思纯粹的人,我也不怎么反感,除了姬云霓,但为了姬云裳,我也一直忍耐,最后也看她确实不会黑化才渐渐放下,这才不再注意了。”
“外力影响……”流照君仔细思考了一下,“灭境,姬云霓去过灭境,我送她的白玉璧碎了,邪灵!”
姬云霓的突然黑化爆发原因找到了,但流照君现在确实不知道该怪谁。
怪姬云霓吗?若不是她自己内心已经有了隐患,又怎么会被邪灵引诱堕落?
怪邪灵吗?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专门引诱人性的弱点黑暗。
怪自己吗?自己当初没有坚持阻止她去灭境,否则姬云霓一辈子都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怪命运吗?谁让命运没让姬云霓也有系统?
怪叶沧澜夫妇吗?他们不说出来也是为了照顾姬云霓敏感的心思。
那么,这应该怪谁?
眼前一阵迷茫,流照君望着叶沧澜,造成如今局面的有太多因素,没有人真正无辜,流照君欲哭无泪,心中空茫得厉害。
“如今既然已经如此了,那就狠下心,不用再想这些因果。既然已经是敌人了,那就纯粹得当个敌人吧。”叶沧澜心智比流照君坚定不少,目光一片冰寒。
“那为什么不在刚刚杀了她?妖魔放出来又如何,大不了再打一次。”流照君又觉得奇怪,如今有什么邪魔是需要他们忌惮的,难不成还是实力强悍到像师尊那般?
叶沧澜摇摇头:“心魔最是险恶,或许他实力不强,但影响甚大,这只心魔当年是我帮忙封印的,你还记得我曾经讲过我在儒门的成名战吗?”
“你说你的一双轻重剑让儒门胆寒……”流照君看向叶沧澜,不对啊,叶沧澜这样的性格可不会随便大开杀戒。
“对,那时心魔勾引太多儒门的人入魔,偏偏他们自己还不自知,行事越发疯狂,还没救。太学主知道我有读心的能力,邀请我铲除祸患。我本来正因为自己刚出魔域,无处可去,就顺势同意,加入了学海。御,代表的不只是驾驭马车机关,还有这操纵人心。”叶沧澜毫不掩饰当初杀了多少人。在苦境这么多年,即使自己不想杀人都没有办法,手上难免沾上血迹,就连流照君也同样。
系统标注的敌对只是心怀恶念,但不代表着他们就一定会对自己下杀手。
人心太过难测,有时标注着黄点甚至绿点的人都可能向自己下杀手,就譬如寄云舟。
流照君在魔域的二十年,手上沾染的鲜血也有无辜的,谁的手又是干净的?只能说这个世间太残酷。
“锁钥在姬云霓手上,这就是她保命的关键。”流照君也能想象到心魔放出的后患,太让人忌惮了,“万一姬云霓真的……”
“那也没办法了。”叶沧澜拂过腰间的轻重双剑,“在此之前,无辙迹,不能留。”
“这……”流照君私心是完全不想搭上无辙迹的,他不过是太过喜欢姬云霓。
“他明知道这件事的后果,还要去做,即使再难过煎熬也还是帮了姬云霓,偏偏对姬云霓一点影响也没有,反而是姬云霓对他影响甚大。以无辙迹的能力,想做成一些事情太容易了,必须斩断姬云霓的一切助手。”叶沧澜的目光森冷地让流照君说不出求情的话,世上谁人不可怜?但用别人的安危去成全自己的深情,这,也太自私。
“这些年,直接间接死在我手上的人太多,有邪灵有魔类有人类,所以我不希望你们和我一样。”叶沧澜看向流照君的目光带着一种渴盼,“我希望由我来承受这些黑暗,反正我已经见过太过,而你们可以一直不用接触,可惜,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了。”
脸上带了苍白,叶沧澜看向叶昭:“这是云裳留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我不能让他和我一样成长在这种环境中。”
“你给我冷静!叶昭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再失去父亲!”流照君心中的不安无限发大,拽住叶沧澜的领口恶狠狠地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救世主吗?就算姬云霓真的放出了心魔又如何!邪不胜正!”
“那你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放出心魔呢?心魔无声无息,无影无踪,我当年也是靠屠杀才将他逼出,你知道这次又会牺牲多少人吗?”
红河血祸,血流漂杵。
两个人心中都明白。
“那你打算怎么做?”缓缓放开叶沧澜的衣领,流照君只觉得手脚无力。
“你会道境,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叶沧澜驱逐流照君,“还有三十年就是道魔之战,你必须回去了。”
“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