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鸣朝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抱起蛋蛋,悄悄揪了把它的毛。
大猫敢怒不敢喵。
方拾遗又跟着温修越一起踏上了那条熟悉的青石长阶。
小时候他总觉得这条路很长很长,仿佛看不到尽头,练完剑浑身疲惫,走得双腿酸痛,大汗淋漓,有时会在心底埋怨温修越太严格,总是走在前头,不肯回头看看他。
唯一一次背他从山海柱回来,还是因为他练剑太急,伤到自己,被训斥了一顿,回来时萧明河跟在身侧,他被背着,觉得有些丢人。
那时一抬头,就能看到师父令人心安的背影,他总会生出许多力气,咬着牙将这条路走到尽头。
可是走着走着,冬去秋来,这条路好似变短了。
他从仰望,到平视,能与温修越并肩而立了。
方拾遗沉默地抱紧了剑,走在温修越身后半步。
两人缩地成寸,不比平日慢悠悠的,不多久便到山海柱,前方青松如盖,裸.露的岩石上错杂的剑痕无数。
温修越侧头看他:“小拾遗,平日不是嘴闲不住吗,怎么今日这么安静?为师倒不太习惯了。”
方拾遗从小话就多,只要还剩一口气,就能嘀嘀咕咕个不停,温修越喜静,经常给他吵得脸色麻木,头疼不已,甚至敬佩起那个未曾谋面的老乞丐来。
听到师父这么说了,方拾遗才挤出个笑:“师父,我只是想……”
“想什么?”
方拾遗又摇摇头,到了平日练剑的地方,盯紧了温修越腰间的佩剑。
可是温修越没有解下知祸,只是闲闲地往一棵松树下一站,笑意温和:“练一遍我看看,是哪儿不懂?”
方拾遗听话地拔出剑,一板一眼地将第十重练了一遍。
温修越轻声说:“你是我门下最有灵气的,明河心浮气躁,祁楚太过刻板,何故今日学了他们俩,剑意虚浮,剑式古板?”
方拾遗抬起发沉的眉目:“因为以往无论如何,师父都会拔出剑,与我对招,在实战中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而不是让他演练一遍,口头授予。
为何从上次重逢起,温修越便不再用剑?
随着方拾遗的话音落下,温修越脸上一直存在的笑意渐渐消弭,望着方拾遗的眼中,不知为何含了点点歉意与欣慰。
“小拾遗长大了。”风似乎呛着了人,他轻咳几声,抬袖掩唇,放下手时,唇角染了血,嗓音微哑,“瞒不过你了。”
第25章
寒风一瞬挣脱了季节的束缚,从最阴寒的地方直掠而上,刺刺地刮了一遍心头,激起股带着点血腥味的冷意。
方拾遗心都寒了。
若非情况严重,师父绝不会如此。
他的嘴唇不可抑制地颤抖,胸口沉甸甸的,坠了冰冷的铅块,恍恍惚惚地在寒风里立了片刻,奇迹般渐渐冷静下来:“是与十二魔将缠斗时……”
被方拾遗发现了,温修越也不再强撑,卸下些许伪装,缓步走到山崖前。
山海柱直指苍穹,高而竖直,下方苍林茫茫,在夜色下如潮如浪,厚厚密密,望不到底。
“拾遗,”须臾,温修越沉声道,“往后该你一个人长大了。”
方拾遗瞬间红了眼眶:“师父!”
“十二魔将不过尔尔,本尊还不放在心上。”
山风恭敬地吹拂起温修越的长发与衣袍,他的声音在风声里听起来沉稳却嚣张,说着,忽然笑了笑:“大概老天见不得我如此,给了我个教训,我与那名黑袍人缠斗时,被人偷袭下了毒。”
方拾遗心惊胆战:“下毒?”
“药宗老宗主查到,此毒名为‘扬灰’。”温修越转过身来,目光晦暗,望着自己的大弟子,挽起袖子。使得一手绝世剑法的双臂上各自蔓延着一条暗红的血线,仔细一看,血线好似活的,流动着玄奥的符文,似乎是妖族的文字。
方拾遗垂眼看着,轻声问:“什么是扬灰?”
“取意‘挫骨扬灰’,”温修越的声音低下来,“此毒以大妖之血为契,深埋灵脉,中毒后若是强行施用灵力术法,便会加剧毒发,毒愈深,限制愈大,气血两亏,不仅灵脉,连身子也会开始虚弱,若是再强行冲撞,便会受挫骨扬灰之苦,毒发而亡。”
方拾遗惊异于自己居然还能如此冷静:“师父什么时候中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