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刀的手一直在发颤,地下的古魔被成功分解,他的识海空了一大片恶念,但压力也没有减弱。缠在手上的琴弦勒出了伤口,整把戮刀全被仲的戾气包围撕扯着,镇得很艰难。
温浓的手忽然从后环抱住他,像是看不见一样,慢慢顺着他胸膛向上摸索,最后停在他嘴唇上,鼓励一般。
路刀张口舔了舔,而后用獠牙咬上了。
温浓另一只手也伸出去,顺着他胳膊而去,按在了路刀握紧刀柄的两手上。
“可以了。”他凑在他耳边说,路刀颤栗着拔出獠牙,却没想到他说的可以不是指这个。
温浓抓住路刀的手,不容置疑地带着他将戮刀拔了出来。
路刀猝不及防,吓到破音了:“温浓!”
“乖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温浓小声说,“现在这个麻烦,得让正主解决了。”
戮刀拔出,地面巨大的赤阵停止运转,那一魔的戾气迫不及待地破土而出,黑雾无序地弥漫在半空中,齐往路刀手上的琴弦而去。
温浓闭着眼摸着路刀的手:“快把那东西还他。”
路刀没辙,言听计从地扯下琴弦弹向半空,那琴弦顷刻间便被黑雾环绕住,衔在了半空中。
路刀一只手横着刀守在身前粗喘着气,血从裂开的灵纹纹路里不住下淌,他警惕地看着空中混乱的黑雾,另一手紧紧地抱着他的龙。
“别慌。”血从紧闭的眼皮下流出,他靠着同样狼狈的路刀轻笑,“治他的人来了,你能看见么?”
路刀微微甩了头,甩掉脸上血珠向外眺望:“看见了,有个不认识的人抱着个大木块飞了过来……”
那白影御风而来,停在半空中,抬手遥遥对着黑雾,掌心收拢,运转的灵力澎湃,仿佛想将那残损的恶戾意志聚集起来,从中与故人的三两残影重逢。
熟悉而庞大的灵力在半空中持收网之势,弥漫在空中的大团黑雾察觉到了遥远的气息,一时停下了扩散,含着那一段琴弦微微地抖动了起来。黑雾在灵力网下拼命地往一处凝聚,最后聚出了一个模糊的,漆黑的虚影。
他不敢置信地缓缓转身,看见了抱着琴身的白影。
两个虚影隔着一段距离对峙。都是虚影,都是执妄,一道虚影澄净如白云,一道浑浊如污泥。
白影垂下手,轻咳了两声,抱着琴身对他说:“给我吧……你一惯弹不好,还是给我吧。”
千年之后的相逢,第一句话仿若昨日。
黑影呆了一会,不敢向前而去,只慢慢松了手。那段琴弦从他手中漂浮起来,飞向了另一虚影手中。
他接过了琴弦,抱着琴身降落到了地上,已有些站不稳,却故作自若地坐在了地上,展开那幸存的琴弦,想接在琴身上,却错手接不好。
或许是灵力耗得将近,或许是确实不熟手,又或许他纯粹不想接。
他抬头看向那呆滞的黑影,笑了笑:“抱歉,这却是你擅长的了,我接不好,你能不能帮我接?”
黑影干杵了一会,才从半空中慢腾腾地飘了下去,蹲在了对方面前,迟缓地先伸手摸了摸那只有单弦扣的琴身。
“这是偃帮忙做的,费了很大功夫。”白影温声,“也许做的不如你好。”
黑影慢吞吞地说了第一句:“不如我。”
对方笑:“那也没办法,凑合着吧。”他把琴弦递过去,黑影接了,低头动手。
温浓和路刀在远处互相搀着,路刀看着,温浓听着,观他们那样平静地面对面相处,都觉得不可思议。
乐让说墨勺是东山再起帮忙救治的,温浓忽然咂摸出了意思。
墨勺由仙体入魔界,乐让相反,魔体入仙界,两人各为其志,虽然背道却同心。
那位父神羡慕了。
“好了。”黑影沉沉地说。
白影抚过那单弦,琴弦轻颤,琴声单薄而悠远。
“我拨一曲。”他说。
黑影坐了下来,安静地听与看。
“我没有找到你。”仲慢慢地说,“三千年里,你在哪里?”
“北天。”
北天是仲神曾经的栖息地。后来仲成了魔,被诸神讨伐,魂散于天地,一团戾气飘荡过无数地方,就是没回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