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烂泥里的水分还挺多,齐宴走起来并不费事,只不过荣映明目张胆的去看,他总觉得齐宴的脸色白得不像话。
仔细看看,还有细密的汗水从额头流了下来。
他在害怕?
荣映眉头一动,没忍住啧了一声:“毛病还挺多。”
他以为齐宴是在怕泥里的脏东西,或是其他的什么。有些人就是这样,对未知的东西有着接受障碍,像是荷塘里的泥水,黄不拉几的又看不清底下有什么,就这样光着脚下去实在考验人的勇气。
荣映吩咐武仆搬了张椅子过来,他在一旁的藤架下坐着,沐浴着初春已经逐渐有了暖意的阳光,眯着眼睛,表面上一派闲适,实际上思绪早就不知飞到了哪里。
身边没有人走动,他的耳边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齐宴走在泥里发出的“噗叽”、“噗叽”的声音,荣映皱了皱眉头,泥水也是水,估计也能淹死人。
脑海里突然多出了一条大江,江上风平浪静、水波不兴,目之所及,不远的地方架着一座跨江大桥,细长的一条,从江的一岸绵延至另一边,桥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他的耳边还时不时传来低沉的汽笛声。
荣映听到汽笛声身子一震,周遭的暖意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浸骨的冷意。
耳边的声音被蒙上了一层水声,嗡嗡的,冲击着耳膜,他试着睁开眼睛,又酸又涨,身体里的氧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挤了出来,变成了一串串的泡泡,从他的口鼻中钻了出去,他快要窒息了······
“公子。”
一道熟悉的声音穿透耳膜,把荣映从溺水的幻境中解救出来,他猛地睁开眼睛,扒着椅子的边剧烈喘息,头顶的太阳还是原来那样,暖的。
但他身上的冷汗也不是作假。
荣映的动静太大,反应很激烈,但是除了一身脏污,手中拿着莲藕站在一边的齐宴,没有人敢抬头看一眼。
下人们大多是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主子们的狼狈他们不该有好奇心。
齐宴皱着眉头:“你没事吧?”
荣映闭了闭眼,伸手将脸上的冷汗擦拭干净,原本的兴致勃勃消失殆尽,只剩下噩梦惊醒后的萎靡:“没事。”
声音透着虚弱,落在人耳中软软的。
齐宴闻声看向仿佛瘫在椅子上的青年,眼神中的诧异都忘了隐藏。
荣映又缓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撑着椅子站了起来:“扶我回房。”
话是说给齐宴听的,他现在的腿比面条硬不了多少,没法走路。
齐宴愣了愣,他的目光从自己沾满泥污的双手上一掠而过,正想说手上脏,不如换一个人扶他,就见一只手从自己的臂弯中钻了出来,接着半边身子一重,荣映已经倚过来了。
荣映找到依靠,勉力支撑的身子立马泄了气,开始慢慢往下滑,齐宴下意识的去拉他。
等到把人拉到怀里,齐宴脑子突突了一下,就想把人扔地上。
可是他只能想想。
他要是真的把荣映扔地上,下场一定很惨。
第6章挽弓
之前就提到过,荣映并不是真正的封泠,他也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荣映生于21世纪的地球,24岁之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业没几年的新生社畜,每天过着公司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
平平淡淡,两年下来人都佛了。
两周前,公司有一个“豪华游轮两日游”的名额,荣映所在的部门一二十个人抽签,荣映欧气爆发,抽中了。
等他收拾了行李起了个大早赶去那个组织了“两日游”的旅行社,看到了大巴车上粘着的红色条幅,才知道原来所谓的“豪华游轮两日游”是简称,至于它的全称,前面还要再加上“渡江”两个字。
荣映当时放下行李就叹了口气,他还以为是海上游轮,泰坦尼克号那样的。
不过,渡江游轮就渡江游轮吧,好歹是出去玩了,比起正在上班的那些同事们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
就这样自我安慰以后,荣映跟着旅行社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到了邻市的一个破破烂烂的码头,不过好在那游轮表面上看着还挺像样,他也就没多纠结就跟着人群一起挤了上去。
第一天一切都好,翻新的游轮并没有出什么幺蛾子,荣映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就打算到甲板上晒晒太阳,当时游轮恰好要从渡江大桥下经过,荣映就背靠着栏杆,顺便观察桥底的构造。
大工程就是不一样,光是看着就能看出一种气势来。
荣映正感慨,游轮驶出大桥,阳光照到脸上的那一刻,下意识用手遮住眼睛的荣映就从手指缝里看到正对着他的天空出现了一个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