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笑意不减,说道:“常兄这是说的哪里话,这不是正好赶巧吗,嫂子又是个热情好客的,咱也不好拂了嫂子的面子不是?”
村长手一挥,说道:“行了行了,你小子是有事而来吧,是为阿病?”
“此事……不着急。”
徐老话头一转,问道:“孩子们呢?”
“还能干啥,去地里忙农活的,他们可没你这么清闲。”
之后二人就拉起了家常,无非是从这个孩子,聊到那个孩子,还有一些个婚丧嫁娶的闲话,即有高兴,也有感慨,曾经还是光着腚从自己身边跑过的小子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说到这里,徐老眼角斜瞥了一眼常无病,哀叹一声,说道:“可独独阿病这小子,及冠都一年多了,还没个满意人家,我这做师傅的也愁啊。”常无病微微有些不太自然。
村长一拍大腿,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朗声道:“嗨,你早说啊,为这事儿而来啊,好办啊,回头我再去给各个村长知会一声,有合适的姑娘,就托人去求亲。”
此时村长夫人正好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走了过来,一听说这个事儿,也有些兴致勃勃的样子。
徐老却立马止住了话题,说道:“今日来,不是为了这事儿,这婚姻大事儿嘛,就让他自个儿去操心好了。我们要商议的,另有其事。”
村长夫人说道:“我去给你们取些酒,还有花生米。”
村长说道:“别拿太多。”
不一会儿,酒水、菜,便都齐全,村长夫人让他们吃完了就喊她过来收拾。
徐老给自己还有村长各自斟了一杯酒,两位长辈面前,常无病自然是没得酒喝的。然后徐老与常无病就开始品尝起了村长夫人的手艺,徐老一边吃,一边还要不断的夸赞,有时还会故意扯开嗓子,好似邀功一般。
等吃的差不多了,两杯酒水,连同所有的菜下肚,徐老这才表明此次前来的真正来意。与村长说道:“常兄啊,水塔里那颗铁球……让我徒
弟拿走呗。”
一听这话,村长立马跳脚,斩钉截铁道:“不行。”甚至是有些怒目圆睁,显然是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徐老伸手虚按,不紧不慢的说道:“急啥,听我说完嘛。”
村长重新坐下,双手环胸,说道:“不管你说什么,这都是不可能的。”
徐老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知道,这“铁球”,是村子的根本,没了它,这一片的村子,都会受影响。不过,如果能够解决缺水的问题,拿不拿走,不就都没有什么区别吗。”
“岂是这么容易解决的?就算可以解决,那和你们拿走“铁球”有什么关系?”
“实不相瞒,我这徒弟,是想要离开村子,去外边。这“铁球”,其实应该叫做元珠,在见识到那两个贼人使用元珠之后,他就想要出去寻找可以治疗他妹妹的方法。可能是找到某种元珠,也可能是找到其他的方法,但无论如何,都是需要出去才行。而在这群山外边,可是一大片沙漠,以他现在的能力,可不太容易出去。”
村长陷入了深思,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轻轻摇头。
徐老继续说道:“而解决用水的方法,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调用所有的劳力,所有村庄的青壮一起,挖田造湖,只要和那条小河联通就可以了,我自会有办法,将所有蓄水湖填满。这还不是关键,这样终归只是死水,再挖些沟渠,让这些水能够流动起来,唯有成为活水,才算是真正的解决了缺水的问题。召集各个村长,商议此事的时候,你只需要以此次水元珠失窃为由,说要更妥善的保管就可以了。
“完成这样的工程,对于这里的所有人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他们能够更加容易的自给自足,不用受牵制,肯定是乐得于此。而且,至于如何改造,我自有安排,这些年在这里,可不是白待的。”
村长仍旧是摇头道:“还是不行,这铁……元珠,是祖辈传下来的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带到外面去。”
徐来立马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来,叫骂道:“我这徒弟是外人吗?你个老迂腐,不就是担心村子的地位下降吗,还扯什么祖辈传下来的东西,我呸。你就算不看好我这徒弟,你难道还不稀罕美丽丫头吗?就算不稀罕美丽丫头,连老子的面子都不看吗?老子此生从不曾求人,就这一次,算我求你行不行?”说着便是将手中筷子掷了出去,超村长面门而去,被其伸手挡了下来。
村长也是一下子跳脚了,指着徐老骂道:“你这老家伙,你这样也算是求人吗?还说什么此生不曾求人,你低声下气的样子,老子见多了。说不给,就不给。”
两人形成对骂之势,徐老继续骂道:“迂腐老东西,蠢货,你到底给是不给?”
“滚蛋,老子说不给,就是不给。”
徐老作势便要挥拳砸上去,被震惊的无语的常无病给好不容易拦了下来,而此时村长夫人也已经闻声赶来了,倒是半点不惊讶。村长一看徐老想要动手,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也是作势要锤上去,嘴中还叫骂不停,也被村长夫人给拉了下来。手上不行,那就脚上也不闲着,互相蹬腿,好似两个老小孩一样。
最终村长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徐老也是笑吟吟的坐了下来,冲其说道:“怎么样,老家伙,现在可不比从前了吧。”
村长有些气愤的看着眼前这个家伙,也不搭茬。徐老继续说道:“这下该给了吧。”
村长大手一挥,仍是有些喘息不停,说道:“滚蛋,下次别再来了。”
徐老笑意吟吟的带着常无病往外走去,常无病已经惊得说不出话,只是默默的跟在徐老身后,此时的师傅,看上去……特高兴?出了村长家,徐老对常无病说道:“好了,这事儿,已经成了,只要等到那老家伙和其他村长合计合计,再开始动工完成工程,你就可以离去了。”
常无病只是愣愣点头,被徐老一巴掌抽在脑袋上,气笑道:“滚蛋吧,回家去,医馆不用你帮忙了。”
常无病应了一声,便回家静养去了。
在这之后,一切好似都没有没有发生过一样,恢复了日常生活。只是在大概一旬光阴之后,各个村子便开始动工,挖田造湖,看来是村长谈成了。因为常无病和常风都是大病初愈,倒也不用参与其中。这种情形一直持续了两三个月,在这期间,闲下来的常无病,倒是和妹妹相处的时间,变得更多了,愈发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自己离开的日子,也同样是慢慢临近,这件事儿,对谁都没有说起过,越是到这种时候,好像就越没有当初做决定时的坚定,好像一下子就变得像懦夫一样,自己离开,会牵挂妹妹,担心她能不能吃好,能不能睡足,能不能穿暖,也会想念疯子这样的朋友,还有村子的未来会如何,这些种种担忧,都萦绕心头。因此与妹妹待在一起的时候,难免会多一些愁容,而常美丽,常年自己一人在家,总是会思考很多东西,脑袋自然也是绝顶灵光的,只不过,问过哥哥好多次,每次都得不到答案,让她气愤不已,哥哥对其有所隐瞒,这是她最为在意的事情。脾气也发过好几次,但是这一次,哥哥却好像打定主意,要对其死守秘密一般。哭也哭了好几次,只是这熟悉的哥哥好像一下子就变得铁石心肠了起来。好在两人待在一起,总归还是快乐的时间,要多一些。
终于,在某一日,便得到了挖田造湖的工程,全部竣工的消息,常家村,用的自然是常无病家部分的田,其他村,则是各自商议的结果,但总归是完成了。然后众人便得到通知,各自开始用木板,将屋子最下面一部分,牢牢的封闭了起来,检查小组一番检查,确认都足够牢靠,并告知乡亲们,明天就不要出门了,全都呆在家中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便是狂风大作,从窗户往外看去,依稀可见天空之中乌云密布。突然间,水声大作,只见得屋子外面,不一会便是水完全覆盖道路的景象,并且水位还在不断的攀升,直到某一刻,仿佛是处于平衡状态一般。常无病问道:“外面都水漫金山了,怕不怕?”
常美丽说道:“有哥哥在,怕什么。”
常无病深深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下来。
常美丽满脸疑惑,问道:“哥?”
他只是摇了摇头:“没事。”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正午十分,才算是完全停歇。而天空中的乌云,似乎也是非常配合,已经消散了。
而后,常无病去往了常风家中,二人谈话了好久,一直持续到下午,常无病才和常风一起从他家出来,与此同时,常无病还背着一个包袱,两人一起去往医馆。
进入医馆,徐老似乎已经恭候多时一般,将二人领进了卧房。老人开门见山的说道:“小子,此去可是危险重重,光是穿越沙漠,可不容易,等你抵达繁华地区的时候,会有更多让你感到惊奇的事情,也会有很多看不到的危险。我毕竟已经老了,时日无多,也照拂不了你那妹妹多久,还是那句话,安全为上,无论成功与否,都得回来看一看,才好。”
常无病点头,面上满是不舍之情。
徐老继续问道:“你真不打算和你妹妹道个别?”
常无病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了。”
徐老不置可否,掏出一枚戒指佩戴在手上,还有那颗水元珠,说道:“这叫做储物戒指。”其实常无病与常风此前见过类似的,就是阴沉脸汉子手上佩戴之物。徐老只是心念一动,那颗水元珠便不见了踪影,抬头看着常无病,说道:“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教给你的运气方法?你小子,一下子就学会了,倒是让为师大吃一惊,可不敢让你继续练下去,所以才让你这些年不要再练习。往后,可就得多多练习了,司元者,运气流畅,乃是至关重要之事,在这之后,才能说气量的多少。”
常无病点点头,这才有些明白那让人倍感舒服的方法,被师傅禁止的原因,说道:“还记得。”
“其实开启储物戒指,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佩戴在手上,然后运气在其中,就可以了。这是普通的戒指,只要会运气,人人都能开,至于那些高级的,就可以设置一些禁制了,常人是无法开启的。你只要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就能够打开这枚戒指了。”
说着便将戒指摘了下来,给了常无病,让其佩戴在手,进行尝试,一番指导过后,便取出了那颗水元珠,然后再将其放入其中,包袱也一并放入,徐老点点头,继续嘱咐道:“虽说是最低级的,但也并不是人人都能有,出门在外,需要提防小偷,还有诸多的危险,总之,小心为上。”
常无病沉声道:“是。”
徐老也已经不再言语,常无病看向常风,再看看徐老,说道:“美丽的事情,就拜托师傅您和疯子了。”
常风用仅剩的一只手拍了拍胸脯,笑容灿烂,道:“没问题。”
徐老闭上眼睛,只是摆摆手。
常无病看向常风:“美丽是有些任性,若是有些冲撞,还请多担待,兄弟这份恩情,来日必报。”
常风神情有些别扭,一拳打在常无病胸口:“见外了不是?”
二人相视一笑,常无病摸了摸鼻子,小声说了句:“多保重。师傅也是,多保重,他日归乡,必常侍左右。”说着便起身,向师傅鞠躬,朝常风抱拳,一身轻松的向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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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常无病家的门被推开了。正在屋子里的常美丽听到声响,瞬间喜笑颜开,随后轻轻拍了拍胸口,让自己尽量保持冷清。嘴里说道:“呀,哥,你回来了?”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但是眼睛中看到的,却只有疯子一人,踮起脚尖,往其身后看了看,问道:“我哥呢?”
常风看着这可爱的人儿,一时间有些难以启齿。见其不答,常美丽脸庞上便仿佛覆盖上了一层冰霜一般。
“你哥他……走了。”
常美丽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似的,呼吸稍稍有些急促,问道:“走去哪儿了?”
“这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常美丽用尽最大的力量,双手抓住疯子,说道:“骗子,你骗我的对不对,一定是因为我不乖,你们合起伙来骗我的对不对?”说话间眼泪便已经止不住的流了出来,从疯子身边窜过去,夺门而出,大声疾呼“哥,哥你在哪儿?”
光着脚丫子,在石子路上奔跑着,嘴中念叨着:“哥,你出来啊哥,以后我都乖乖的好不好,不会再生你闷气了。”
“哥,对不起。”
“哥,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呀。”
“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
“哥,你回来,好不好……”
两行清泪,从如羊脂玉一般的脸庞上滑落,因为体力不济,而摔倒在地,一颗颗石子硌得人生疼,却好似不抵心中痛苦万分之一。
大病初愈的疯子堪堪追赶上来,想要上前搀扶,却被其怒吼“别管我!”瘦弱的臂膀打在了伤口上,斗大的汗珠瞬间爬满疯子的额头。让常美丽受到不小的惊吓,瞬间止住了泪水,喃喃说了句“对不起。”却不知如何是好,束手无策的呆坐在原地。
疯子只是摇摇头,默默的拉起了常美丽,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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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外不远处,一道身影,正满眼婆娑的狂奔,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