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君冲她笑笑,正好是绿灯,他不得不快步穿过人行道,待回头再看时,只能看到远远的树下一抹淡淡的人影。
他叹了口气,没来由的有点悲伤,可能是这缘起缘灭的太过快了些。
想想又觉得很奇妙。
他们两个人只是一起走过一条街,零星交谈了几句话,相互扫视了几眼。
不清楚对方的职业,不晓得对方的背景,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但好像已经非常熟悉对方的品味爱好、性格特征、价值取向以及···性向?话说回来,以甄君那个尿性,有点儿阴天都得义正辞严地去接贾君,今儿哇哇下这么大的雨,怎么又让他一人儿走了?其实吧,他原本是打算铁定都要来接贾君的,但是,所有计划总躲不掉的就是不可控因素。
他早上就觉得中午雨得下不小,空气湿润到全身上下每一根毛都想欣欣向荣的生长,果不其然,迷之魔咒,越到回家的点儿下的越大,越是上坡越是顶风,越是想上厕所队排的越长,想得越美越歇菜。
因为新家的家具全是新买的,他跟贾君也没多少东西可以搬的,他原本想租个小皮卡,没想到使劲儿挤吧挤吧不租都成,他归置好东西,收拾得了就打算从新家去接贾君。
为了应对特殊情况的发生,他提前半个小时就收拾的人模人样的出发了,还想着去的路上买个大红花,不是贾君上回说要剪彩么。
刚走下楼,掏出车钥匙,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先生——”。
原汁原味的女孩子的声音。
既不矫揉造作地故意捏细腔调,也不故意为了怎样的效果而压低。
只是原原本本的女孩子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是在叫谁,但是,又有谁能不回头张望一下呢?甄君甫一回头,只见一个女孩子,上半身探出窗外【1】,一条腿匆忙地曲在大理石的窗台上,手里攥着一块玉绿色的印花小方巾,手腕一用力,它便顺从地挥舞了一下,像一片被风吹起来的翠鸟的羽毛。
他茫然地望着她,望着她的丝巾。
她冲他笑笑,毫无遮拦,坦诚明快。
“请问您方便载我去香水店吗?”她的口音有点古怪,不过,她看起来就很不像会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甄君的脑子里不知怎么的,突然滑过一段话:“在一扇陈列橱窗前她停下脚步,兴致勃勃地叫道:‘我要买到玻璃丝长袜!’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那种巴黎孩子发出‘长袜’的口型,读出来,带着渴望,把那个‘a’音变成一个活泼的喷腔‘o’······”【2】时间还早,一个女孩子从高高的楼上探身出来叫住你,挥着她的方巾和笑容,请求你在一个令人晕眩的雨天里载她一程。
为什么不答应呢?那女孩子高兴地喊了一句什么,从窗台上轻巧地一跃,暂时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甄君并没有听懂她说了一句什么,但肯定那是一门他毫不熟悉的外语,也肯定她也是一种他毫不熟悉的人。
虽然不熟悉,但不缺乏吸引力。
不一会儿,那女孩子就从楼门口跑了出来,像路易十四未成年的小公主从她的试衣间里跑出来,那样的快活,那样的明丽。
一条垂坠的小黑裙,被一条细细的软皮腰带随意地束在腰间,甚至都没有费心将搭扣锁上,只是打了个简单的结。
右手抓着一个羽甘蓝绿的手包,以及,她刚才没来得及系好的方巾,愉快地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摇摆。
甄君忽然觉得她很眼熟。
在哪里见过她呢?什么时候呢?有一层浓厚的雾气笼罩住了本就不清晰的记忆。
“麻烦您了,香水店的名字叫‘四号’,我不太确定是不是这样说。”
哦!她就是那个香水店门口胸前别紫罗兰的女孩子【3】。
【1】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虽然不造有没有必要提示,但还是求稳提示一下吧)【2】《洛丽塔》,这本书几乎每句话都令我印象深刻,奇美无比,隔了这么久还老忍不住引用它。
【3】第十章,他们去广场遛食儿的路上遇到的,“只见那姑娘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黑色的外套上滚着金色的几条饰线,领口别了一朵淡紫色的小型花卉。”
有没得发现第十章也引用了《洛丽塔》
第34章君心若车千万转(一)【1】
还记得当初和贾君一起遇到这个姑娘时,甄君就断言说他们俩是同类人,而且相异于大部分普通人,当时还差点跟贾君冷干一仗。
没想到啊,那时仅是匆匆一瞥,现今却是同处一个屋檐。
虽然这两个人从头到脚都是那样的大相径庭,但甄君总有种奇特的感觉,感觉他俩是那样的相似,相似到像两颗相同的种子,只是一个长在山的南边,成了一棵树,一个长在河的北边,变成一株花【2】。
那女孩子看起来快活极了,对着后视镜仔细系好自己的小方巾,灿烂地冲他一笑,“我是吕希。”
这名字听起来可真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