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日后的父亲,却终老于滨海的常滑港,是无奈,还是其实他始终忘怀不了大海呢?
山本教授相当亲切,他告诉栗原南,父亲受访时对教授说:虽然是他相当不愿提起的往事,但是为了对历史负起责任,他愿意贡献自己的过往。因此,这些他连多年老友、亲生女儿都不愿透露的往事,都留存在山本教授的记录之中。山本教授认为,既然父亲已经去世,那身为女儿的她,有权知道这些过去。
栗原南相当感谢他,教授的记录十分详尽,有许多父亲因年代久远,记忆有误之处,教授也已经参照其它史料修正了。
栗原家族的故乡在博德,位于九州岛北部,现在属于福冈市,想想这因缘真奇妙,她在常滑出生,前往东京,最后到了九州岛的宫崎,没想到自己家族的渊源就在九州岛,或许是血脉的呼唤,让她回到九州岛的?
博德面向西北方的日本海,每年冬天,会飘起纷纷细雪;九州岛的东南这一面,大分县、宫崎县、鹿儿岛县,即使冬季也罕见下雪,父亲在别府登岸时,十二月隆冬的冷酷之海,没有细雪的调和,必定更显得凄凉吧?
栗原南在港口绕了几圈,拍了几张照,然后就搭上列车启程,别府和宫崎一样,是个连*都没有的「乡下地方」,虽然有出名的别府温泉,但是她赶着车程,无福享受……当年的父亲也一样无福消受啊。
不同的是,栗原南现在舒适的搭着列车穿越九州岛,父亲却是一无所有。祖父家族带着年幼的父亲移居台湾时,把在博德的家产变卖一空,父亲是不能指望回到故乡了,他只知道在长崎和门司港还有远亲,他在别府时,很快打听到长崎遭到原子弹轰炸,已经化为人间炼狱,唯一的指望就是门司港了,仅有的一千日圆根本买不起多少食物,他靠着摘野菜、捉老鼠,想办法乞讨、在渔船上打工,最后靠着搭便船,从别府来到了门司港。
海角七号南之二(3)
栗原南打算在列车上睡上一觉,她倚着椅背,脑海中想象着当年的父亲。
父亲在门司港没有找到远亲,大战使得很多日本家庭支离破碎,无数的年轻人被征召上战场后,毫无意义的死在遥远异国,留在国内的则忍受着严酷的物资配给,还一面接受政府的爱国教育,恐吓他们美军是如何的残暴可怕,当裕仁天皇「玉音放送」宣布日本投降后,许多人或因为悲痛国家战败,更多人是害怕根本不存在的「残暴美军」会凌虐他们,因而携家带眷自杀,父亲要投靠的远亲似乎就是其中之一。
要到门司港,还得从日丰本线换到鹿儿岛本线。
今日的门司港,有着关门大桥以及底下的关门海底隧道,连接着九州岛与本州岛,行人可以从海底隧道步行走到对岸,但是在当年,只能搭船往返九州岛门司港与对岸的下关港之间,依亲不成的父亲,是否曾在这里望海兴叹,再度感慨海风总是带来哭声?或是憎恨起大海?她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父亲在九州岛已是一无所有,比起日本,日后再也不曾回去的台湾,恐怕更像是他的故乡。
十二月的海总是带着愤怒
我承受着耻辱和悔恨的臭味
陪同不安静地晃荡
不明白我到底是归乡……还是离乡!
***
远藤友子心情难得平静了下来,或许因为大海的关系吧?看着蔚蓝的浪涛一波波,好像烦恼也跟着被带走,虽然她还是活像个会走路的置物架,手上拿满「坏心的姐姐」——其它模特儿们——的衣物,但是在海边,这件事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这几天来,她实质上背着「准经纪人」、「准项目经理」的责任,案子成败都要她负责,但是模特儿们却把她当小妹,根本不听她的指示,譬如说,她要求她们拍摄闲暇不可以下水——恒春热带的阳光相当猛烈,加上水面反射,皮肤很快就会晒黑,搽再多防晒油也没有用,要防止晒黑,只有尽量躲在室内或把自己裹起来——结果她们竟然顶嘴道:「只不过是玩水嘛,整天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别像个老妈子一样!」
更别说她们惯性的把她当成移动置物架,她气得大吼:「我也是个模特儿,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但是只是对牛弹琴,她嘴里虽然总是强调自己是模特儿,但是渐渐的那已经沦为只是口头上的争强,她很明白没有人把她当模特儿看,只把她当个小公关而已。
而这些乡下地方的人更是不可理喻,譬如说,有个老头竟然不顾她们正在拍照,就从摄影机前面走了过去,搞什么啊!甚至饭店的女清洁服务生竟然在她的浴室里抽烟,在日本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坏心的后母」——总经理——更是发挥了她的本色,数落友子怎么让模特儿们晒黑了,当友子跟她抱怨是模特儿不听指挥,她却改口说让她们去玩玩「也没关系」,友子气得大声顶嘴。什么都说没关系,到时又都要她负责,是要她怎样?
不过这些烦恼好像突然间都消失无踪了,她看到有个人正在跟小狗闹着玩,拿着拖鞋让牠咬,和牠拔河,摄影师正要模特儿们在海滩边摆姿势,他也注意到那条狗,灵机一动,喊了一声,要小狗也入镜,狗儿很听话的跑向模特儿群,她们很开心的和牠玩了起来,友子看着也不禁微笑,就这样带着笑容走在沙滩上,或许是看到海,让她想起日本与台湾都是岛国,有种回到日本的错觉吧?
所以这乡下地方也不是没有优点,至少海景优美如画,这工作也即将结束,拍摄进度相当顺利,今天就能完成,她很快就能摆脱那群「坏心的姐姐」,回到台北去,一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就更飞扬了。
是模特儿还是公关,就留到台北再烦恼吧。
海角七号夏都(1)
「马拉桑!」
马拉桑一进夏都大门,鼓起嗓子这样一喊,整个大厅的人侧目看了过来,服务台一位先生对着他,往柜台的方向比了比,示意他去找柜台小姐,于是他两手提着装着「马拉桑」酒的纸袋,走到柜台前。
「小姐小姐,妳好妳好,我跟你们黄主任有约,可不可以帮我联络一下?」
「好,你稍等……」柜台小姐礼貌的说,接着拿起内线电话,「喂,请接黄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