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静吧,并不吵闹。婉转的音乐越显小巷的寂静,拍戏与休闲的两个区域紧密相连又格格不入。
郑寻站在门外踌躇,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他并不喜欢交际,当然对这样的场合毫无兴趣,但是近一年,他往这件酒吧跑的次数着实有点多。连剧组的工作人员无意间碰上他也惊讶不已,到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
要是追根溯源,肯定是当红鲜肉带的。
郑寻还是踏进了这间叫“避世”的酒吧。
如果说有什么地方是人间世俗的中心,除了官场和商场外,接下来一定数得上娱乐圈了。艺术、榜样通通是附加之物,娱乐圈一向是追名逐利的中心。
这酒吧不知道是看建筑太古色古香,还是意在讽刺,竟在这样充满了金钱的味道的地方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不过,郑寻对这里印象很好,而且对他来说,确实有起到过或多或少的避世效果。
他今天来也是来找人的,只是事先没有联系,又这么晚了,他并不确定那个人在不在这里。
一进门,他的目光就开始四处搜寻。他看着挨着窗户的位置,一个个仔细瞧过来,也没有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卡座里三三两两的人正聊的欢快,喝的热闹。郑寻提着一份散发着热气的粥,在不太的空间里显得甚为突兀。
他垂下眼,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转身准备走。
在刹那间,眼睛扫到房间最靠里的座位上有一个独自坐着的熟悉的身影。
郑寻走上前把粥放下,伸手把桌子上摆着的七零八落的酒瓶往靠墙的位置收了收。宁南锦一愣,抬头看来人。
“要吗?”他冲郑寻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瓶,酒还散发着甜香。
宁南锦酷爱喝酒,但喝的都是带甜味的酒。他对甜度有执迷,在酒吧都要点这一类的酒水来喝。这些酒喝起来确实不甚难喝,但是后劲儿极大。
郑寻摇了摇头,看看已经空了的七八个酒瓶,又看看宁南锦,一脸疑惑。
好像是料到了郑寻的反应似的,宁南锦也不劝,自然地又自己喝了起来。
“我才喝了两三瓶,其他瓶子是上一波人没收的。”宁南锦对郑寻解释着,话语里全是清醒。
在圈里向来以礼貌颇受好评的宁南锦,面对自家伯乐编剧,竟是一丝尊敬客套也没有。
郑寻自顾自坐下,打开海鲜粥的盖子,一口一口喝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有些温暖了。想到边清乾每次看向他的眼神,他读不清背后的情绪。最近怎么老是遇到他,他的艺人还要来试镜,怕是以后更难避开了。
郑寻心里烦闷,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了些情绪。
“很烫吗?”宁南锦借着昏暗的光,看到他凝结的眉心。随后拉过他的粥,拿起他手里的勺子尝了一口,“不烫啊,好吃。”说着又吃了几口。
郑寻坐在对面看着把酒扔到一边,弃之不顾的当红男星,拿着自己喝过的海鲜粥,喝得津津有味,嘴角微微上翘。
“你喝吧,我已经吃过饭了。”他干脆把碗又往宁南锦面前推了推。
宁南锦也不客气,抱着一股脑喝了起来。
喝完后,他颇为满足地舒了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干了什么体力活。他看着眼前见底的海鲜粥,脸上带着笑意。
郑寻已经对他的千面形象习以为常了。镜头里的他就是一个娱乐圈新晋职场新人,看他的剧和采访会认为这个男人是个上进谦卑的人。只看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喝酒的样子,配合他狭长的双眼,带些艳气的长相,难免让人联想到浪荡公子,笙歌场所。而眼前他对一碗粥的满足和喜爱,满脸真诚的笑,只让郑寻觉得他是个坦荡柔软的年轻人。
宁南锦抿了抿嘴唇,又抬头看郑寻,“听导演说你把结局改了?”
宁南锦在眼下这部剧里扮演的是一个身负家国仇恨却隐于世野的闲云野鹤,一心脱离权贵,行善避世,最后却仍被牵扯进权谋利益,全家覆灭,不得善终。
郑寻出了名的喜欢写悲剧,但凡看过他的戏的都知道。虽然有时候观众看到结局也叫嚣着要给编剧寄刀片,为了主角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但是他毫不在意,仍然一心一意地写他的悲剧。
虽然有些导演或直白或委婉地建议过他顺应观众心意,但他不为所动。从没有一次为了别人的建议或者“酬劳”改变自己的初衷。
而且,悲剧赚人眼泪,更容易让观众放不下,热度更高,久而久之导演们也就都随他了。
偏偏这次,郑编剧意外地把这个一生飘零、身世悲惨的男主结局给改了,改成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还是在导演完全没有为难的情况下。
大家都不明白郑编为什么转性了。
宁南锦的眼中忽明忽暗,随酒吧的灯光变幻闪烁着,眼神却一刻不停地看着郑寻。
“对啊,改了。”郑寻抱臂坐着,好像没听出来宁南锦真正想问什么似的。
“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有可能知道呢。”宁南锦灿然一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郑寻并不说话,只伸手拿过宁南锦喝剩的半瓶酒,仰头喝了一口,“你别多想。”
“我还没说我想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