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强,是你吗?”听筒里好一会儿没有动静,李忆农的语气有些焦急。
“是我。”我看着房间另一端的刘亮和田博文,吞咽了一口唾液,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那儿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我简短地回答。
“那就好。”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轻快,“结果出来了。”
“是自杀吗?”我放低声音。
“是。”
“真的是吗?”
“真的是。”
我靠在工作桌的边缘,仰起头,长长地吁了口气,目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瞟向深邃的夜空。我的大脑近乎空白,机械地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
“你们解剖了吗?”
“当然解剖了。”淡淡的笑声从远方的大陆传了过来,“皮肤、身体组织、中枢神经的损伤都是典型的电击伤特征,从他的胃里也验出了大量安眠药的成份。”
“我指的不是这些,”面对黑暗,我摇摇头,“有没有伪装自杀或强迫自杀的迹象?”
“我们对体表进行了全面的检查,没有发现外力作用的迹象。”
“这么说,许晓刚真的是自杀了?”我喃喃道。
“应该是,你——怎么了?”
我的嘴角动了动,我能想象到他眉头轻蹙的模样。“我?没怎么啊。”
“不对,你的情绪不对。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感受着明亮灯光下看不见的空气。“真的没什么,只是你知道,这儿的氛围太压抑了,我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结果出来了,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我想尽快回去。”
听筒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李忆农爽朗的笑声,“这不像你啊,我们的大侦探可从来没有这种性格啊。”
我静静摇头。
“动机找到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估计我们找不到了。”
“哦?我们就这么结案?”
“不然还能怎么样?”挫折感让我倍加落寞。
“你确定你没事儿?”李忆农的声音严肃起来。
“我确定。”
“好,我告诉你一个发现,你身边有人吗?”
“他们听不到。”我扫了刘亮和田博文一眼。
“在许晓刚的口腔中,我们找到了一根阴毛,在他的前胸,我们也发现了精液。我们得查一下,这和案子是否有关。我明天就回去,你等着我。”
听到他的话,我一片茫然。
登岛第六天。
天依旧阴沉沉的,层层卷云堆积在天边。还会下雨吗?我在心里嘀咕着,走出屋门。
观测站死一般的沉寂,冷风从半空中毫无预警地侵袭着所有的建筑,前方铁塔的顶端无规律地轻轻摇摆,几行脚印在被雨水滋润的土地上显得凌乱不堪。
我盯着紧闭的工作间的大门,点燃一支烟,烟雾霎时被看不见的风吹得踪影全无,一不小心,我被呛了一口,我皱皱眉头,掠去眼角的泪花。
这样的天气,李忆农他们还能按计划登岛吗?
我猛吸了几口烟,然后大口地呼出去,就像我呼出去的不是烟,而是我心底的郁闷。
李忆农电话里说的话让我浮想联翩。阴毛和精液,这些直接的性表征,我当然明白它们意味着什么,这么隐私的事,让我如何开口调查?
但是我清楚地记得,在许晓刚自杀前的那个晚上,他洗过澡。那时窗外事件刚发生过不久,半夜我去厕所,正碰到交班后的许晓刚洗完澡从水房出来,到现在我还记得他满头湿发的模样。除非他刻意保留了胸前的痕迹,否则那些痕迹就一定是在那之后留下来的。在我们第二天的调查中,没人承认夜里和许晓刚有过接触,如果没有接触,就绝不会留下那些痕迹。观测站里一定有人说了谎话,那几个看起来朴实的人,我真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许晓刚那天夜里见过的人不是站里的,只不过相比较而言,这种可能性要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