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月悬，茶香绕梁。

陆壬迦一推眼前盈满的小盏，停于李执非跟前三寸：“怎么回事？”

李执非板正腰身：“如我所说，木席原身的尸骨不知所踪。”

“找不到就召灵啊，”陆壬迦一抿薄茶，淡声道：“要我教？”

李执非冷漠瞥了陆壬迦一眼，而后轻啧一声回应：“常规手法都试过了，无反应。”

陆壬迦顿住手：“寻迹诀也找不到？”

寻迹诀可是诛仙斩妖寻找对手踪迹最万金油的方法，有些修为高深的修士甚至能将寻迹诀幻化出黑耳灵犬的模样，就是一些刚刚登仙的修士也难逃寻迹诀的追踪，就更不要说这只是尘间。

李执非摇了摇头。

他脸色沉沉：“沉月山脉山头数百坟墓都被掘起，需要这等数量的骸骨，应当是作为一种阵法所用，这阵法的范围应该还不小。”

“为什么同我说？”陆壬迦目光稍动，确实是有道理的，但他将情绪微敛，继续将手中已然微凉的茶盏附上嘴唇，薄淡而漫不经心道：“你跟首座师兄说更靠谱些。”

李执非别过眼神：“他在尘间处处受限，走到哪天运珠的眼睛就跟到哪，不然你以为你危险之时为何他不出现？”

陆壬迦沉默半息，而后一饮而尽：“走吧。”

“啊？”李执非见他起身欲走，抓着立在边上的森罗银枪提在手上，跟在身后：“去何处？”

“去看看被掘了的坟。”陆壬迦侧过身，长风灌入小窗，他松石长衫翻飞，仙风道骨如是而已。

……

陆壬迦御剑在前，李执非紧跟在后，速度倒是不慢，身后传来三两声利刃划破空气之音，陆壬迦原本以为自己是被跟踪了，当下回身看去，云集之中赤色光点紧追而来。

看身影气息，是叶淮。

陆壬迦稍缓速度，似乎在等待，而叶淮疾驰上前，在陆壬迦与李执非跟前住了脚步。

“醒了？”陆壬迦见人影近了，便将剑指凝于身前，目不斜视，古井无波。

叶淮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方醒来便见天际之上有你御剑的身影，想来当有要事，故而追了出来。”

陆壬迦下意识瞥了他一眼，气息稳定，当下心也稍定：“如何醒了不调息稳固？”

走了一遭不知镜，渡了一次无妄海，本就等于过了一世的轮回，悟定之中品味轮回是非常锻炼心性的，如今既然成功出来，想必其中修行的机缘好处必然不少。

死里逃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叶淮抬眼，目光淡然如就木老者：“灵息没有问题，识海在蜕变，但未到机缘，闲着也是闲着，总归就跟来了。”

“哈……”边上的李执非瞧着叶淮语气诚恳，一声轻笑不由从嘴里冒出，也不知道陆壬迦是怎么教导的，这小子满眼里除了陆壬迦就没有别的事物。

忠心程度，就是高阶修士炼制出的有灵智的傀儡也不过如此了。

只是他刚开口，就被叶淮对他的称呼吓了一跳。

因为叶淮唤他‘木席’

李执非面色稍沉，以为是陆壬迦在水镜中同叶淮说了什么，当日他屠戮祈木门之时，顶着的是木席的脸，在森罗境之内同陆壬迦的拳脚相争都是隔绝外界的，叶淮不可能听见陆壬迦盛怒之下的那声咬牙切齿的怒斥。

“你看得透他的法相？”且不说李执非意外，就连陆壬迦也觉得意外得很。

李执非修无相法，无欲则无相，无相则超脱。

随着修为推升，就连陆壬迦也看不透李执非用来伪装的法相。

陆壬迦微眯起眼：叶淮居然能察觉么？

叶淮本人摇了摇头：“感觉气息相近。”

“啧。”李执非翻了一个白眼，他的气息和伪装木席之时所可以使用的祈木门功法灵气之间存在本质区别，但典籍记载传说有人天生灵嗅，可以闻出些微区别，比寻迹诀幻化出的黑耳灵犬更厉害。

像极了涵虚宫豢养的……人形灵犬。

……

沉月山脉，虎头猎村。

山中无可娱，深夜沉眠静，唯有草丛之中几只在准备冬眠的小虫发出轻扇翅膀的声音，而后很久都没有任何其他声响。

李执非在西面一处卧虎山半腰停下脚步，侧过头朝着叶淮喂了一声：“人形灵犬，你闻闻，这坟有没有问题。”

他身后借着凄白月光，石碑坟冢林立。

陆壬迦听到这个称呼，眉心微皱，眉梢带着几分清冷。

叶淮面色平淡，没有任何情绪一般走上前去，他径直步过李执非所在的位置，在几处距离较近的位置上来回踱步，月光下的影子淡淡，他抬手打了一个响指，一小窜火苗从指尖溢出，跳动悬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