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仙人没有错……”

陆壬迦只觉耳边传来一声低沉如泣，幽然悠长。

他回首望去，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空无一人的山谷小径上，一团幽幽鬼火缓缓燃起，声音像极了木席的声线，他抿着唇微敛下目光，天际疏疏落落降下雨。

浓烈的腥气混杂在雨水之中，陆壬迦转过身抬手一柄油纸伞撑在手中。

他抬眼，平静开口：“你到底想同我说什么？”

“你说什么？”肩膀突然被轻轻一拍，陆壬迦目光微动，侧目看去，叶淮站在自己身后，高大的个头就站在雨中，趁着打招呼钻进他伞下：“阿吟，借道，遮我一程。”

陆壬迦看了一眼眼前的叶淮。

识海之内一息一毫都是他熟悉的气息，当下嗯一声，算作答应。

再抬眼去，哪儿还有鬼火的影子？

山谷很长，长得没有边际。

“阿吟，你怎么看木席的心镜？”叶淮顺手接过陆壬迦手中的油纸伞。

陆壬迦与他并肩而行，稍加思忖，下了定义：“不知所云。”

“他若是要证明李执非没有错，倒也算是做到了，”陆壬迦看着长长的山路，开口解释道：“可仅仅如此，将过往给你我看了一遍，就该让我们出去了，而不是指引我们还往前面走，以追念为引而生成的梦魇某种意义上也不算心镜……毕竟他，并无所求。”

……

山间谷风寒冽，阴风阵阵，浓雾大作，

陆壬迦一牵手中随行枷，感知到叶淮在他身边才稍稍安了心。

山腰处的坟冢堆后，是一个断崖，李执非正站在崖边目光冷淡，他褪去了阿汉的伪装，以一副俊俏阴鸷青年模样站立天地之间。

“这还是梦魇之内吗？”叶淮看着眼前的李执非，气息、灵气一应而来，无比真实。

他话一出口，便下意识捂住心口，陆壬迦连忙扶住他：“怎么了？”

“心痛……”叶淮咬着牙，抵抗着感同身受的情绪，

绞肉机一样的心痛，仿佛刀刃片片，将他的心脏一寸一寸凌迟。

陆壬迦蹲下身，抬手凝气轻点在叶淮眉心，将自己的灵气化作一层薄薄屏障保护叶淮身躯：“上次在白发旱魃的心镜里，你也这样？”

叶淮煞白的脸庞稍有一丝回暖，但唇色依旧如纸。

他点了点头：“我以为大家都是这样的……”

陆壬迦皱眉，加大指尖灵气的力量：“这是灵气同化，出去之后，我教你一套功法，以后你进入心镜切记先给自己增加屏障，不要被轻易同化了去。”

说是同化，但也不算是伤害，倒像是倾述。

实际上更算是信任，将此生冤屈告知，委托完成执念，而不是修士那套大行其道的灭杀平定之法，是只有高阶修士才会施展的‘渡化’。

修得大道，悲悯世人的大能或许可以获取三两信任，却甚少听说有什么人，能在没有高阶修为的情况下就能被心镜之主无条件信任。

陆壬迦在心中暗暗确认：叶淮必然是本座要找寻的人。

只是现在，这样的经历只怕会使得叶淮道心越发不稳。

“不……”叶淮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拒绝了陆壬迦的建议：“心镜多生于厉鬼妖异，世人皆毁谤畏惧，但是镜主生前苦，无人知也太可怜了。”

风声如述，灌耳似泣。

“此处风水极好，可养你百年魂身，”李执非低声开口，喃喃似自语，却可见他手中攥着一枚光亮的魂元，包裹着较为深厚的灵气，在他小心翼翼中葬进眼前棺椁之内：“有本座庇护，你若守着本心理智，凡身不化，有朝一日，便有起死回生之可能。”

魂元光亮微闪，似乎是在回应李执非的恩惠。

李执非抬手合棺之前，低声道：“本座说了救你，就会救到底。”

“说过帮你完成愿望，今日就启程，”他捂住左臂，袒露的手臂上慢慢显现一串黑色细珠，不知数量，唯有三颗转为鲜红的血色，面色痛苦。

魂元连发出灿烂的光芒，似乎是在担忧。

“本座无事，”李执非淡声将棺木合上：“你且……好自为之。”

……

叶淮看着眼前过往云烟一般的场景，他淡淡松了一口气，心头的窒息无助之感缓缓消失。

李执非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心镜之内，原本就未曾有年月。

叶淮拧眉，鼻翼微动，似乎看见什么似的抓过陆壬迦的手，朝着悬崖边上的大树奔去。

“黑雾的气息。”叶淮神色严肃将手覆在大树上，在一瞬间大树萎缩枯死，他吓得后退了半步，下意识回首去望陆壬迦：“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