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这干什么？”

夜已经很深了，陈扬没有想到alpha这个时候还会回来。上下排开的八面大显示屏闪着盈盈绿光，上面布满了各式各样不断变换着的公式和数字。至少两米宽的书桌上，凌乱地摆满了书籍、资料和草稿纸。出于对传统情怀的尊重和锻炼手感的需要，即使是全盘数字化的现在，对手动计算技能的锻炼仍然必不可少。

“没什么。”陈扬说。

“没干什么？你当我瞎啊。”

一件外套兜头扔下来，alpha仿佛瘫倒的大熊一样靠在陈扬身上，书桌前本来只放了一把宽大的椅子，在陈扬的抗议下换成了两把，只是还紧紧靠在一起。一股淡淡的酒气传入陈扬鼻腔，卫衡长臂一摊，草稿也被他挤掉不少，陈扬手里的事情也没法继续下去了。卫衡趴在他肩上说：“别吵，我要睡觉了。”

陈扬：“……”

也不看是谁刚刚回来……卫衡这段时间好像挺忙，经常消失不见人影，或者很晚才回来。

陈扬试着动了动，从卫衡的辖制下抢救出几张纸，手里的电子笔却突然被抢过。“这么简单的东西也不会？”就着陈扬的手，alpha刷刷地在草稿纸上写下一长串公式和数字，潦草却有力，环环相扣，汇聚在最后一个小点上。

“看懂了没有？”卫衡把笔一扔，又箍住了陈扬的双臂。

陈扬真是无话可说，对于卫衡这样时不时要来显示一下存在感的行为，他只当是alpha性别症候群。由于时常接近，以前总是让人紧张的alpha信息素气味，陈扬也逐渐熟悉乃至习惯。

陈扬顺着卫衡的字迹一行行往下看，好在卫衡的计算虽然有些乱，还不至于看不清楚，只是时常有些跳跃，陈扬需要停顿思考一段时间，追上他的思路。卫衡是个没耐心的，很快又看不下去了。

“这样……根据霍姆斯星际第七定律和斑茶规则……把这个图翻转过来……再结合行星风物地理学、星际风暴季候学的知识，算出来这样的结果……懂了吗？懂不懂？”

“但是，为什么这个矛盾的空间结点，可以这样反过来看……”

“因为这是一个诡计，障眼法……所有的星图都是没有固定的方位的……只要换一个角度，星系的形态、位置、大小都会发生变化……”

“原来是这样子……”

“崇拜我了吗？”卫衡笑了一下，眉眼弯弯，尾巴都快翘上天，他猛地搂住陈扬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道：“你没机会了。爱慕我的人已经从东大区排到西海岸，你排队都领不上号。”

“但是你要是乖乖的，给我这样……那样……我就考虑考虑给你个机会……”alpha说着说着，手又摸上陈扬的腰，摸来摸去。

“……”陈扬懒得理他。

他找回了电子笔，顺着卫衡的思路算下去，纸上又多了一大溜式子。时间隔得太久，他有好多知识要补，也还是有几分吃力。算着算着，常有豁然开朗之感，对于机甲的理解，也更进一步。到最后，终于算出那个正确的结果，陈扬少见地笑了一下，说：“的确是这样……”

但，好像没声了？陈扬稍稍侧过了头，卫衡竟然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笔挺光鲜的军服外套就这样被皱巴巴地扔到了地上，踩着半个鞋印。衬衫扣子松开了两三颗，露出宽阔的胸膛。alpha闭着眼睛靠在他肩上，一转头，陈扬连他脸上的绒毛都看得见。好像一头恶虎，也有吃饱了睡觉打盹的时候。

对于卫衡，陈扬始终无法看清他。Alpha的霸道、胁迫、羞辱，他已经领教得够多了，而他同时感觉到，恶人亦另有其宽宏、柔善的一面。这样复杂的感觉，让陈扬对他恨意难消的同时，又忍不住怀疑自己。卫衡也帮过他，他不能装作看不到……也许是养狗，亦需要给予些许肉骨头吧……陈扬安慰着自己。这样想着，心中的不安也消失了许多，等最后一笔落下时，beta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卫衡醒了，威严的眼睛盯着他：“你在做什么？”

陈扬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但他只平静地眨了眨眼，说：“你太重了。”

“压到我。”

“嫌我重！？”猛地把陈扬从椅子上拖起来，扔到小床上，卫衡整个人压了上去，压得陈扬闷了好一会儿，才又从alpha宽厚的胸膛里钻出来。但卫衡只压着他闹了一会儿，又睡着了。

纸老虎。

陈扬和陈翎作为一起生活的兄弟，还是有些共通之处，比如胆大包天这一点。此时，alpha的鼻尖已经整个被人用墨水涂黑了，好像一个可笑的圆点，但就这样，卫衡睡得香香的没发觉。

武力反抗卫衡暴政的路线已经被放弃了，因为玄武的缘故，想要跑路也不舍得，但此外……还是能做些什么，来平复内心的意难平吧？陈扬和外界的联系，一直被卫衡监控着，又没日没夜陷在题山书海之中，时不时遭受alpha在智商上的嘲弄，连新闻都不能看，陈扬觉得他快与外界脱节了。

犯人也不至于这样啊……白天辛苦打工、晚上挑灯夜读的工人阶级小扬，小小地反抗了一下资本家……

*

卫衡第二天起床一洗脸就发现了，像一阵风一样卷进卧室，拖着还迷迷糊糊的陈扬起床，扒下裤子就啪啪啪打了好多下屁股。

“我看你是胆子越来越肥了啊！？”

陈扬被打醒了，也不说什么，伸手就说：“我的终端。”

他现在是逐渐摸清了卫衡的脾气，不太过分的事情，他通常就是过过嘴瘾；而对于稍微过分的事情，就需要他付出一些代价才能得到了。反正知道没可能逃掉，服刑态度好一点、坏一点也差不离。

终端、终端，就想着你的终端！看着beta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卫衡有心想惩罚他一番，好维护一下自己摇摇欲坠的威严，但想到最近自己做的事……哼哼两声，也没说什么，就把终端扔给了陈扬。

天权星的女医生也是一早起来，已经在实验室准备开始一天的忙碌工作。但到了和陈扬约定的时间，还是非常准时地接受了通讯。

……

“楚医生……抱歉，我报的不是综合大学，而是帝国军事理工大学……的后勤管理系。”beta有些歉意地说，而且是一个冷门得不能再冷门的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