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们的动作,应是临海一带宗门的修行之人,否则若没有修为傍身,绝不可能潜到如此深的海底中来。
可是,时间怎么会赶得这么巧?偏偏就在珊瑚海那边迷障被蟹妖破开之后。莫非,他们与遣船队来海上采珠的皇族是一伙的?最前面被捆住的那个,又会是什么人呢?
不详预感瞬间袭来,月清尘知道接下来肯定要出什么事,于是立刻转过身去,与下来的那队人对面而立,打算借寒冰之力将其挥退。可就在这时,他突然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低下头,却见一道血线自深渊底下飘了上来,很快又飘上来几道,而血腥气,也愈发浓烈起来。
而下一刻,脚下原本寂静无声的深渊瞬间就炸了锅,巨大吸力形成极强的漩涡,对准了深渊上方的一切,仿佛巨兽终于张开血盆大口,要将面前的一切生灵都吸入自己的鲸腹之内。
此漩涡一出,任何人都无法在原地站稳脚跟,月清尘三人仗着个个修为高深,又有法器傍身,倒还可以支撑。可上方刚下来的四人却倒了大霉,由于行进缓慢,他们本来离这片深渊的距离还很远,谁承想突然冒出个漩涡风暴来,毫无防备之下,立刻就以飞一般的速度被吸进了深渊之内。
在几人从眼前一闪而过的那一刻,月清尘看清了最前方那人的脸,并不是如已故之人一般,苍白毫无血色,而是双眸紧闭,全身皮肤铁青,像中毒,又像被下了别的什么东西。
只这么一打眼的功夫,那个人就从月清尘眼前消失了,他回想起刚才那一瞬间看到的东西,感觉一个可怕的构想正从脑海中跳脱出来,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不好,”月清尘扬声道,“被吊着放下来的那个,只怕是一个蚌郎。”
“你说,那是个……什么?”冷北枭大声问道,此时此刻,他正将鞭子紧紧缠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身子悬挂在崖壁上,手紧紧握着鞭柄,一松都不敢松。习惯了翱翔天际,这种被飓风牵引着失去重力的感觉他很烦躁,却因为担心不慎落下深渊而不敢乱动,实在憋屈得要命。
“你可曾听说过,在沿海的渔村里,经常会流传着深海蚌精化成美貌女子,去岸边寻找情郎的故事?”洛明澈正立在冷北枭下方的一块岩石上,背部紧贴崖壁,正迅速观察着下方漩涡的动向,抽空还回答了一下他的问题,“其实那都是真的。”
“她们是本王的臣民,本王当然知道那是真的,”冷北枭烦躁地晃了晃手中长鞭,瞅着洛明澈身边的那块地方避风避雨都不错,便喊他道:“蘅芜,往旁边闪开点,我跳到你身边去。”
可还没等他跳,却忽然感觉到一阵比下方还刺骨的寒意从头顶渗了下来。冷北枭抬头一看,只见手中握着的长鞭上已经凝结了层层寒冰,而在更上方的位置,一叶完全由寒冰凝结而成的白色小舟正在迅速成形。白舟之上,月清尘在船头站得笔直,在眼前的这几近疯狂的漩涡风暴中,操纵着小舟一点点平稳下潜。待停到了二人面前,他才道:
“这里不方便御剑,上来吧,我们现在就下去。”
月清尘说的没错,此时此刻,这叶冰舟坚固轻便,又有法力加持,可以在狂风与漩涡中保持方向,确实是他们可以选择的最好容器。眼下情况不容犹豫,洛明澈当先一步跨上小舟,又将冷北枭拉了过来,等都坐稳了,才开口问道:
“望舒,你是怀疑,有人找到了那蚌母的情郎并加以控制。而目的,是想借此逼迫她交出那枚琉璃珠吗?”
“不错,但我认为,不仅是如此。”月清尘面色凝重,“我刚才看过,那个男子没有死,而且皮肤铁青,面色发灰,很有可能是在体内被人灌入了什么烈性之物。若有人故意为之,令他靠近蚌母,后果不堪设想。还有,刚刚我瞧见有血随水上浮,只怕那蚌母感受到了什么,已经狂性大发。事不宜迟,我们现在立刻下去,务必要赶在劫难发生前,阻止这一切。”
这般说着话的功夫,月清尘已经驾着冰舟下潜了数十丈。因为这漩涡吸力惊人,若要下潜到中心眼的位置,并不需额外费力驱动,只需控制好前进方向,并保持一定距离,防止下潜太快被吸进去即可。而为防止外界的风暴侵袭,洛明澈早已操纵着周围的水灵气,沿冰舟轮廓布下了层层保护结界。冷北枭坐在小船中央,费力地仰起头来,透过自头顶迅速环绕而过的淡蓝色水膜看着被分隔开来的外界。船内的风平浪静与小舟外肆虐呼啸的云状白色风暴对比太过鲜明,让他突然觉得很有安全感。
安全感?冷北枭后知后觉地觉得不太对,但不得不说,被两个大佬罩着的感觉可真好。
就在妖王为了显示自己的实力而站起身来,走到舟尾,打算帮洛明澈加固一下结界时,却忽见一只手摇晃着自下方伸上来,而后死死地扒住了冰舟边缘。
这当口扒人船的,能有什么好鸟?冷北枭当即抬脚欲踹,可洛明澈此时在他旁边,自然也看到了,见冷北枭毫不留情,立刻便制止了他,而后弯下腰去,伸出手,似乎打算将那个人拉上船来。
洛明澈先前失了一只手,本来就不方便,冷北枭哪能让他干这种活,当即抢先一步凑了上去,用力将那只手连同它的主人一起,从漩涡中拔了上来,然后一把甩在冰舟的中央。
第173章鲛行帮
被救上来的这个男子,正是先前月清尘他们见到的那三个矮小的道宗门人之一。上船之后,他先趴在船板上抽搐不已,吐出了大摊大摊的水,而后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好半天缓不过劲来。待终于还了阳,他才艰难地坐起身来跪在地上,双掌合十,对船上三人激动道:
“谢天谢地,多谢海神保佑!此次大难不死,元奈多谢各位英雄出手相救!”
其实和那老蟹妖一样,冷北枭也讨厌人族,尤其讨厌这种学艺不精就敢出来混的弱者。于是此时此刻,他半句话都懒得跟那个人多说,在确认了这家伙绝不是蘅芜君的对手之后,就跑到船头去看月清尘掌舵去了。
留下洛明澈将那元奈扶起来,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而后和颜悦色道:
“阁下放心,此地很安全。不知阁下何名何姓?隶属何门何派?”
蘅芜君的卓然风姿,在仙门里向来是一等一的。虽然先前青衣被血染红时稍显狼狈,但此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就又基本变回了先前的仙君模样,言语间并未刻意拿捏,却自有通天气度迎面压来。这元奈向来身处僻壤,何时见过这般神仙人物,顿时看直了眼,行为举止间半点不敢造次,连说话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许多:“回……回仙君的话,小人是北海鲛行帮的帮主元奈,经此大难,能得仙君援手,实在感激万分。不知仙君在哪一处洞天福地修行?待小人出去后,一定登门拜访,再谢大恩。”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洛明澈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接着道:“可北海与极乐海并不相连。此地危险至极,不知元帮主为何会携贵帮众出现在这深渊之上,又为何,要以身涉险呢?”
那元奈支支吾吾,显然并不想将此行目的和家底都透露出来。冷北枭虽然走远了几步,可实际上一直支着耳朵听这边动静,看那人不想老实交代,顿时怒从心头生,走过来抬脚将他踹了一个趔趄,不耐烦地扭头对洛明澈道:
“喂,我看这人留着也没什么价值了,干脆扔下船去。既能解决麻烦,又喂饱了那些小鱼小蟹,造福我族,也算是功德一桩。”
洛明澈看冷北枭边恶声恶气地说话,边对自己挤眉弄眼,知道他是想让自己陪他玩红脸白脸的游戏,便摇了摇头,作势起身,佯装不再管这件事。冷北枭在心中暗赞了声蘅芜君果然识趣,不知为何又想到“夫唱妇随”这个词,心中顿时偷偷一乐,表面上却装得愈发凶神恶煞,将那所谓鲛行帮帮主提溜起来,一把按在船边,作势要往下抛。直吓得那元奈面如土色,一边奋力摆脱冷北枭的控制,一边冲洛明澈疾呼道:
“仙君救我!仙君救我啊!我说,我说,是有人雇我们来的,否则哪个敢来趟这摊浑水!”
他倒是使劲了吃奶的劲,奈何冷北枭原为妖身,臂力奇大无比,简直如双铁钳架在脖子上一般,半分挣脱不开。没有片刻功夫,那元奈就再也支撑不住,险些口吐白沫,洛明澈走到冷北枭身旁,示意他松一点劲力,而后冲再度半死不活的男子淡淡道:“谁雇你们来的?雇你们来做什么?”
“是……是……”
这次,冷北枭直接提着衣领将他举到了半空中,头顶就是外界狂暴的漩涡风暴,暴喝道:
“说!谁雇你们来的!我数三个数,三!二……”
“是新皇!”元奈吓得闭上眼睛,倒豆子般道:“是新皇派人来找我们,并且许诺事成之后,要给我们帮派跻身一流道门的资格。所以……”